我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甚至非常同情自己,因为我双目失明,没有工作,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但是,有一个人却需要我。
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邻居黛比跑到我家,对我说:“吉姆,我要去上班了,您能到我家去看看我妈妈吗?”“好的。”我答道。
搬到黛比家隔壁快六个月了,经过这六个月的相处,我们已经成了要好的朋友。黛比在一家疗养院上夜班,她妈妈楠已84岁高龄了。每天去上班时,黛比总不放心把妈妈独自留在家。因此,她问我可否在我家装一个与幼儿监控器配套的接收器。“当然可以啦!”我毫不犹豫地应道。
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但这样说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因为,我自幼双目失明,多年来一直没工作。已经54岁的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当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念头,因此,我常会祈求上帝帮我摆脱它们。但它们仍旧像梦魇一样萦绕在我的心中。
晚上9点,我拿起拐杖向黛比家走去。“晚上好,楠。”进了黛比家,我边摸索着走进起居室,边和楠打招呼。但楠并没回答我。也许是她没有听见吧。像我一样,楠也是双目失明,而且她的耳朵还有点背。正疑惑间,我听到了摇椅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摸索过去。
“快下去,快下去,你们这两个小傻瓜。”她慈爱地笑着说。我猜她一定是在温柔地逗弄着她那对正想跳上她大腿的狮子狗!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按下了我那语音报时手表的报时按钮,表中立时传出“现在是9点45分”的声音。
“楠,如果您没事,我就回家了。”我说。然后,我检查了一下那个幼儿监控器,确认它已插上电源且工作正常后,对楠说声“晚安,楠”,便拿起拐杖朝门外走去。“明天见。”楠说,然后继续逗弄着她的小狗。
回到家,我就接通那个幼儿监控器的接收器,将它放在茶几上。然后默默祈祷道:“上帝,感谢您给了我帮助别人的机会!”正祈祷间,接收器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听出那是楠发出的声音。她正拖着脚在地板上走着。接着,我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也许她正往盥洗室去。”我想。接着,我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而我却无法鉴别那是什么声音。它听起来有点像“嘶嘶嘶”的声音。难道是煤气灶上煤气火焰的声音?难道是什么东西着火了?哦,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因为幼儿监控器是单向的,我的接收器只能接收到它传来的声音,却不能和她通话。我不禁紧张起来,手也下意识地摸到了拐杖。
这时,接收器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先是一扇门关闭的声音。接着是轻轻敲打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摸索着行走,好像已经迷失了方向。听到这儿,我从安乐椅里站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我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我连忙朝门口摸去。“吉姆!吉姆!”这时,接收器里传来了惊慌而又恐惧的叫声,“房子着火了!快来救命啊!”听到这急迫的呼救声,我以最快的速度向黛比家走去。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将楠救出来。但怎么救呢?这火有多大呢?它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呢?况且,我连楠在哪儿都不知道。但即便是困难重重,我也不能有丝毫犹豫,因为我清楚地知道:留给我救人的时间不多了!
刚到黛比家的门口,一股浓重而又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我掏出黛比留给我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楠,您在哪儿?!”我大声喊道。但除了物品燃烧的“噼啪声”之外,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楠,您在哪儿?!”我再次喊道。“我在这儿,吉姆,快救救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我循着她的声音,摸索着走进了屋子。在屋子里面的某个地方,火苗呼呼地响着。浓烟弥漫了整个屋子,呛得我的鼻子异常难受,那滋味就好像是鼻孔里也着了火似的。“楠,您在哪儿?您继续说话啊!”“这儿,吉姆,我在这儿!”从她的声音判断,她仿佛就在我的面前。我伸出双臂,四处摸索着,希望能摸到她。也许是因为心急如焚抑或大火炙烤的缘故,很快我就汗如雨下了。这时,爆裂声不停地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火,越来越近了。“时间不多了!”我想。“楠!”我竭力伸长手臂,拼命挥舞着,摸索着。突然,我的手指碰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那是楠的肩膀。“吉姆,哦,吉姆。”她喜极而泣道。“快,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我抓住她的一只手,拉着她转过身迈步朝前走去。这时,我的心里再次感到一阵恐惧,“我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我手执拐杖,在浓烟中摸索前行,在一次次碰壁后,终于摸到了出口。当我们摸索着走出房门,沿着台阶走入院子时,夏日里那芬芳而又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们终于能稍稍松口气了。
但由于我们无从知晓这火势究竟会蔓延得多快,所以,我们不敢稍有怠慢,喘了口气之后,便又连忙走出黛比家的院子,并快速地沿着街道走出了很远,直到我们认为安全了才停下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现在安全了。”我对楠说。但是,楠仍旧显得非常紧张和惊慌,“我的狗!吉姆,我的小狗到哪儿去啦?”她问。“楠,我们不能回去找了,太危险了。”我轻声地说。听了我的话,楠开始哭起来。听着她低低的啜泣声,我也感到很难过。我能够理解她的感受。毕竟,那两只可爱的小狗对她来说胜过亲爱的伴侣。可以说,它们是她的眼睛和耳朵。我伸出胳膊,搂住她,安慰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难过的时刻了。正在这时,消防车扯着尖厉而又急促的警笛呼啸而至。黛比也匆匆地赶了回来。从黛比的反应看,我们知道,她们的房子全都烧毁了。
我们就这样站在那里,无能为力地聆听着房屋燃烧、倒塌的声音,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守夜似的。突然,一阵狗儿的叫声传入耳中。是楠的两只狮子狗。它们飞快地跑到我们面前,舔着楠的手。楠紧紧地抱起它们,就像抱着失散多年的孩子似的。“真是谢天谢地!我们全都平安无事。”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突然,我听到了楠的哭声。她抽咽着说:“吉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又惊又怕,急得团团转,找不到房门。是你救了我的命。”黛比也颤抖着声音说:“您救了我妈妈的命,您是个英雄!”
听着楠和黛比感谢的话语,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还在怀疑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呢。可现在呢,我却拯救了一个人的生命。其实,我也应该好好地感谢楠和黛比。因为,那天,楠并不是唯一得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