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短长书”真是个好栏目,所发文章纸短意长、见人见性,毫无头巾气。
去年第七期发钱理群先生一小文《想起朱光潜先生》,读后心情大快。
文章以读张曼菱的《北大回忆》为缘起,转述张曼菱与朱光潜的一个奇遇场面: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早晨,张曼菱正在未名湖畔如饥似渴地读朱光潜的著作,“晨气中过来”一位老者,见状,“不以为然地”摇头说:“这本书没有多少他自己的东西,你最好看英文原本。”当得知这就是朱光潜本人时,张曼菱不禁大叫:“为我北大朱先生也!”
由此钱理群大发感慨,认为——
其一,朱先生不仅说了老实话,而且也道出了那一代学人的悲剧命运。那一代人以“原创性”为最基本、最重要的学术前提,却没有最终把自己成就为大师,是因为他们生不逢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小试锋芒之后,就遇到了战乱,接着又是连续三十年的“思想改造”,到八十年代可以坐下来做学问了,但岁月不饶人,且元气大伤,已无力构建自己独创的思想体系了,堪称“千古文章未尽才”。
其二,那代人无论如何,还保持着清醒,而且有勇气正视自己的不足,朱光潜先生的自省让人感佩之处,不仅在于其自知之明,更表明他心中自有一个“学术高峰”的标准。但今天,再也没有、也不会出现“朱光潜”了,因为今天的学界到处充斥的是一些自我感觉始终良好、极力地吹嘘自己,却不知学术为何物的“学者”,都是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或者说都是一些“没有文化的学者,没有情趣的文人”,也可谓是“千古文章未尽才”。
虽然都是“千古文章未尽才”,所不同的是,那一代学人是毁于时势,这一代文人失败于自我的沦落。前者可悲可敬,后者可卑可鄙。以至现在,终无大师也!
钱先生的感慨如醍醐灌顶,足可以让我等反思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