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舞台近来有多部抗战题材的原创剧目上演，如辽宁人艺《祖传秘方》、国家话剧院《中华士兵》、广东粤剧院《梦·红船》等。上海除沪剧《赵一曼》、京剧《不可磨灭的记忆》外，更有一部由民营剧团出品的原创话剧《阿拉是中国人》，惹人注目。

　　《阿拉是中国人》演绎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孤岛”沦陷之后，在一条叫做“田雨坊”的石库门弄堂中的突发事件。一名日本宪兵在弄堂里被杀。大批日军闻讯，将整条弄堂团团包围，威胁居民们限期交出“凶手”，否则全部抓去坐牢、枪毙。在这段限期里，陆家、徐家、董家三户的男女老少十几号人，在恐慌与不安中、猜测与发现后，分别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种将手无寸铁的上海小市民直接置于日军枪口刀尖之下的情况，在抗战作品中颇为少见。该剧最大的成功，便在于将上海小市民前置于抗战大背景下，摒弃商业猎奇，依据地域生活，对“阿拉”的生相、性情与行为予以须发毕现的刻画，以此显现极端压力之下出于本真的人性，尤其是出于保卫民族尊严所作的抗争。

　　该剧还表现出上海人不同于《祖传秘方》中的东北豪侠、《中华士兵》中的山西冷娃、《梦·红船》中的南粤艺人的言行，在这场属于“阿拉”的抗战中，胆小怕事的小编辑用笔名撰文表达爱国情怀，娇小柔弱的护士加班救治受伤的爱国人士，老谋深算的资本家拿出蒙骗工人的手腕搪塞日本军官，血气方刚的工人配合抗日组织对付敌方密探……一样的民族气节，不一样的抗争方法，观众可以发现，原来抗战竟是如此的丰富，所以才会是如此的伟大。在这条石库门弄堂里，没有铁马金戈、惊涛骇浪，也没有清池浅塘、文情诗意；没有“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也没有“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却照样彰显出上海是中国人的上海、抗战是全民族的抗战，因而任何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阿拉中国人，都无愧于是中华民族的一员，都是值得尊敬和纪念的。

　　不过，作为原创作品，该剧在剧情设置、人物塑造上有不少的瑕疵，需要打磨精细方能令人信服。比如“戆大杀人”的结局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对三户人家、十几号人的猜测、推理铺垫不足，降低了剧情的悬念；而作为推动剧情高潮的“解扣”，则堕入了“听壁角”的俗套中，反而削弱了对主题的深入开掘。又如为渲染残酷的气氛，全剧序幕便推出日军在石库门里开枪杀人的场面，显得过于随意，且缺乏足够的历史依据。主创如此处理，不但对戏而言显得为时过早，更将日军炮制“大东亚共荣圈”的虚伪和狡诈，轻轻放过了。再如对日本侨民的塑造也过于简单化。主创为报社编辑徐子耀安排了一位日本妻子秋子，并将这对夫妇设计为日军头目山田吾介的同学，而秋子则是山田当年倾慕、苦求不得的对象。此举不仅有效地营造了戏剧矛盾，更将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与爱好和平的日本人民作了区分。可惜的是主创显然未对这位日本女侨民的心态、日本人民的性格有更多了解、作更深挖掘，包括厌战情绪，包括当同胞被杀时的那种复杂的心理，更包括对在这场战争中对中国丈夫、对自己、对本民族的忧虑。因此秋子的行为和台词处理都显得一般化，未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就令人可惜却不奇怪了。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