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读散文,尤其喜欢读哲思飞扬的散文。散文的说理是融于叙事抒情中的,说理不能硬邦邦地逻辑严密地论证,那就成了论说文。散文的哲理是叙事到恰当的时候,来一段情感的升华,让读者忽然一个激灵,略有所思所悟,是一种水流缓缓流淌忽而飞溅直下的境界。
安谅新著散文集《寻找生命的感动》,收有作者新创作散文50篇,读后有精神一振、齿间留香之感,那是弥漫在文章中的哲思感动了我——作者将他的人生感悟,艺术地传导给了读者。
《片刻的忏悔》,写的是作者人生旅程中的亲身经历:出差北京,作者在车上看见一个骑助动车的老年人一头撞上铁栏杆,作者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司机拦住说,“千万别打,打了我们就走不了,接下去会很麻烦。”作者放下电话,心口像是堵了一块沉沉的铅。路遇打架,作者想去劝,朋友拦住警告他别管闲事。一个小男孩在电梯上哭哭啼啼,作者想去扶,又怕万一小男孩滚落电梯说不清楚。作者回顾了一系列“心有所动,却没有付诸行动”的事,反思道:“我这是怎么了?失语、旁观、回避、置之不理,当年的悲悯和爱心,都被时光磨蚀殆尽了吗?”作者“为自己,为现代许多人,也为这个时代的人性”的忏悔,定会让读者有所触动。
《其实,是一种真相》,其中一个段落,写父亲瘫痪在床后,作者陪伴时,有一种倾诉的愿望。在作者小时候,参加学校劳动时,贪玩丢了一把父亲心爱的小锤子,吓得不敢吭声,不敢承认。直到晚年父亲被切开气管后,作者向父亲坦白,是自己弄丢了小锤子,请求父亲原谅。父亲先是咧嘴笑了,又无声地哭了,还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作者思考:说出真相,“给父亲带来的是轻松,还是刺激了他的烦恼?”作者接着写道:“但我还是要说,其实,说出来,就是一种直面人生和剖析自我的正直和勇敢。”读到这里,我愣一愣,由此引发我很多联想。
类似的哲思,在这本书中还有很多。比如,一个朋友信奉及时行乐的生活哲学,经历一场车祸之后,他突然明白生命脆弱,开始珍惜光阴,潜心作曲,几年时间作曲几十首,是车祸让他猛醒。比如,一位百岁老人只想简单过一个生日,不料来了好多亲朋好友和媒体,闹腾几天后,老寿星忽然衰竭离世,如果这百岁生日过得清净低调一点会怎么样?比如,导演看中一个塌鼻子姑娘的生动美,想让姑娘饰演一个角色,姑娘来试镜时,鼻梁已垫高,让导演无比惋惜。
安谅在几年前自告奋勇去新疆支疆三年,有朋友说他是自找苦吃。在《是拥抱,不是沉没》一文中,安谅这样比喻:“你老是蜜糖不离口,偶尔尝一下咸苦,是否会倍感甜的滋味呢?”作者倾诉心曲:“在艰辛和痛苦的天地穿行,也会绽放出更加美丽的人生花朵来。”读这些飞扬的文字,也许会让人掩卷沉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