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0: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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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12日 星期五 放大 缩小 默认   
高高的跳伞塔
简平
  简 平

  我在上海东北部的控江路西段区域生活了很长时间,如今要我说那边的记忆地标,那便是跳伞塔。

  那时,楼房低,天空高,开阔而辽远,从我们家二楼的窗口望出去,需要越过控江路桥、本溪路桥,越过凤城一村、鞍山一村,越过新华医院、上海电表厂,才能看到跳伞塔,那是多远的距离啊,可是,高高的跳伞塔依然清晰地屹立在我的眼前。

  这座高达三十五米、直径为五米的跳伞塔非常雄伟,也非常漂亮,通体白色,状如火箭,塔身是个圆柱体,中间有个瞭望台,最上端是尖尖的三角。塔顶伸出三条钢铁手臂,抓着下面三顶巨大的色彩鲜艳的降落伞。我伫立在窗前,远远地看着跳伞的人,当他们以失重状态速速下坠时,心里总是揪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降落伞脱离伞圈,跟随他们缓缓降落,这才吁出一口长气。

  跳伞塔于1958年落成,只是那年我刚刚出生,所以错过了前去一跳的机会,因为按当时的设想,这座跳伞塔的任务是为中小学学生提供跳伞塔训的,根据上海地方志的记载,从1958年到1961年10月,共完成十五万人次的跳伞训练。1963年以后,跳伞塔的任务则改为民兵空降兵训练和业余滑翔学校学员跳伞初级训练。我第一次得以进入跳伞塔的场内,是由于跳伞塔被关闭了,那时的跳伞塔已失去了先前的英姿,白底黑字的标语连同扯烂的降落伞的碎布条在风雨中飘摇。虽然空余一座高塔,冷清寂寥,但四周的农田却一年四季该绿时绿,该黄时黄,而临近的大连路上的和平公园里依旧湖水涟涟,默默地留守岁月。有一次,我试图钻进跳伞塔里面,我都进到底层了,可发现通往上面的楼道已经封死,连几个小小的窗子都钉上了木条,只剩几道隙缝,阳光照不大进来,里面黑乎乎的。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沮丧,相反,倒很有些亢奋,从那些隙缝望出去,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角,是的,每个不同的窗子,就是一个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感知和认识,想一想吧,能从跳伞塔里面看外面,这是一件多么神奇,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忽然,一阵风吹过,风起处,蒲公英的白色茸球借助风力呼啦啦地向上飘飞,不一会,天空里满是一顶顶小小的降落伞了。

  我就在跳伞塔下,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跳伞塔恢复了运转,我看见离地二十五米的伞圈上,降落伞又高挂起来,像绽放的鲜花,后来,就不断有消息传来,比如在全国伞塔跳伞邀请赛上,杨浦跳伞队获得了团体冠军;又比如在全国伞塔跳伞锦标赛上,杨浦队的毛靖获得了个人定点跳伞冠军。八十年代,跳伞塔成了杨浦区最令人刺激的地方,看热闹的人常常蜂拥而至,跳伞者站在高高的大铁臂旁准备起跳时,他们大声欢呼;降落伞缓缓下降时,他们欣喜雀跃;当跳伞者如飞人一般垂直落到地面时,他们掌声雷动。这样的欢呼声和掌声是有感染力的,引得路过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不过,原先的农田水渠却不见了,一座座新的楼房都拔高了个头,空阔为仄狭所替代,慢慢地,从我家的窗口不再可以一无障碍地看到跳伞塔了。1988年,耸立了整整三十年的跳伞塔在爆破声中,转眼间灰飞烟灭,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记忆坐标就此在地图上抹去了。

  但是,记忆是不会消逝的。后来,每当我从控江路那边经过,我都会想起那座高高的跳伞塔,我会想象自己登上巍峨的大铁臂,把安全绳系好,手里握紧操纵带和拉绳,然后,飞身而下,一手握住操纵带以控制方向,一手用力拉下拉绳,将释放钩打开,使降落伞脱离伞圈,以最优美的姿态扑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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