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对伊朗新立场,除了拒绝认定伊朗全面履约外,还扬言制裁作为伊朗国家安全支柱的革命卫队。《伊朗日报》形容此举旨在掏空来之不易的伊核协议精神,试图刺激伊朗激烈报复,继而把破坏协议的帽子扣到伊朗头上。按照这家媒体的看法,特朗普想对伊朗来一场“割喉战”,但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伊朗是中东举足轻重的大国,美国则是中东最大的域外力量,历史证明美国围绕“遏制伊朗”设定的中东政策已失败,现实主义的美国人终究会“率先低头”。
微妙的措辞 怪异的措施
素以“大嘴”示人的特朗普未直接宣布退出伊核协议,而是给了伊朗一个“差评”,然后把是否退出协议的决定交给国会,这实是精心策划的局。
根据IAEA总干事天野之弥向法国《世界报》提供的信息,伊朗确实履行了诺言,“协议从2016年1月执行,中间只在2月出了点小问题。IAEA立刻通报了伊朗,后者也马上采取必要措施”。可见,美国是在“没事找事”。
特朗普之所以“杠上”伊朗,很大程度上是受以色列和美国犹太人游说集团的鼓动。《今日美国报》记者奥伦·多雷尔认为,因为伊朗支持的叙利亚阿萨德政权、黎巴嫩真主党及伊拉克什叶派民兵都取得战场上风,以伊朗为首的“什叶联盟”日益壮大,以色列和逊尼派海湾国家纷纷要求美国“强力遏制”。今年2月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接待了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会晤焦点就是伊朗,白宫发布的联合声明说:“两位领导人认为,伊朗核协议对美国、以色列和全世界而言是糟糕的协议。总统让总理确信,伊朗绝对不能、也不会获得核武器能力。”
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成员埃利奥特·恩格尔表示,特朗普在9月14日开始向伊朗露出“獠牙”,财政部宣布对伊朗四家实体和七名个人实施新一轮制裁,理由是这些机构和人员强化了伊朗弹道导弹实力,并积极插手邻国事务,危害美国及盟友利益。恩格尔为此“辩护”称:“这些措施与伊核协议不冲突,伊朗声称自己试验的导弹只能用常规弹头,可我们认定这些导弹能搭载核武器,所以要采取行动。”
华盛顿捍卫民主基金会主管马克·杜博维茨说得更直白:“美国和盟友要遏制伊朗破坏稳定的行为,落实(核协议)不能妨碍我们制裁参与核计划之外的有害活动的伊朗实体。”言下之意,美国不受核协议约束,可对任何认定是“威胁”的伊朗目标展开制裁。
耐人寻味的是,杜博维茨就是美国出名的制裁事务顾问,擅长为国会及政府“精确打击”某国出谋划策。他认为,华盛顿的套路是打击伊朗经济中支持导弹项目的行业及支持伊朗导弹项目的外国公司,“这些行业包括伊朗的矿业、冶金业、石化业、建筑业、电信业、计算机科学和电子产业,这些产业中有许多在该国革命卫队控制下,因此革命卫队可能因新制裁遭受重创”。
在杜博维茨协助下,伊利诺伊州众议员彼得·罗斯卡姆正牵头提起一项议案,对伊朗实施更多的非核制裁,杜博维茨还警告那些试图进入伊朗的外国公司,“现在不是与德黑兰扩大生意的好时机”。
“金融绞杀” 欲兵不血刃?
就当前形势看,美伊军事冲突的风险令人担忧。2016年以来,伊朗海军、革命卫队舰艇与美国海军的摩擦已达新高度,在波斯湾、阿曼湾等水域都引发数次危险遭遇。美国企业研究所研究员马修·麦金尼斯警告,有几大因素正在升高美伊“擦枪走火”的系数。
首先,更具主动性的伊朗革命卫队海军接管波斯湾防务,其具备一定的“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能力,拥有可覆盖海湾各国的巡航导弹、先进水雷、潜艇乃至高速双体船,意味着美国海军不得不退到波斯湾之外才能对伊朗发动有效行动。其次,美国反感革命卫队向地区盟友转让致命性武器,提高了活跃于濒海水域舰艇的危险系数,最突出的例子是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塞武装都有能力发射射程超过80公里的岸舰导弹,这些武器都有伊朗技术成分。另外,美国海军同革命卫队没有直接的通信联系,意味着海湾的每一次误判,都可能产生“爆炸效应”。
更大的危机还在于美国刻意在伊朗周边制造的“溃疡面”。特朗普放话说,要“用各种地区危机消耗和分散伊朗有限的精力”让伊朗将永远得不到一件核武器。
法国《回声报》记者罗贝尔认为,美国早就打响“不流血的金融绞杀战”,让伊朗苦不堪言。虽然伊核协议让德黑兰得以在2016年2月重新接入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网络,但一段时间运作后,伊朗人发现自己还是被捆住手脚,因为美国财政部的片面制裁,“美国公民、美国企业和美国银行不得与伊朗进行贸易”,多数国家的银行出于“风险传染”的担忧也回避伊朗生意。罗贝尔采访过一位法国贸易商,他在与伊朗客户的交易中产生了750万欧元的费用,却被一家法国大银行冻结了一年半,最后他被迫求助其他办法更灵活、目标也没那么大的银行,可对方怕被美国查到,多次警告这位贸易商如果再提一次“伊朗”,就会被赶出银行办公室!
美国的“明放暗禁”加剧了伊朗经济困难及国内政治力量的矛盾。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抱怨,美国在书面上允许外国银行与伊朗做业务,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搞“伊朗恐惧症。”
越逼迫伊朗 美国越显蠢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专家萨贾德普尔认为,过分制裁伊朗,会影响伊朗温和派总统鲁哈尼的执政,继而刺激该国强硬派给美国“找麻烦”,这一点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尤为突出。他认为,理论上,鲁哈负责伊朗在伊拉克、叙利亚的政策,但他在两国的实际影响远不如革命卫队名将苏莱曼尼,后者在伊叙两国的什叶派民兵中德高望重,是当地最有影响的伊朗政治人物。同革命卫队将领相比,鲁哈尼更倾向与美国和解,他早在核协议谈判、与西方扩大贸易等问题上与革命卫队有过分歧,如果美国莽撞地让鲁哈尼政府日子不好过,那么伊朗强硬派会利用中东各种“爆点”修理美国。
更重要的是,现在伊朗远不像当年那般“孤立无援”。受国内偏执的“反俄狂热”绑架,美国将俄罗斯逼到对立面,莫斯科索性坚决维护俄罗斯-伊朗关系。俄外长拉夫罗夫说过,“伊朗是一个可靠和稳定的伙伴,一个近邻。俄罗斯和伊朗之间的友好关系并不取决于外部环境。”就在今年7月31日,俄罗斯铁路运输机车控股公司和伊朗工业发展组织签署建立地铁车厢生产联合企业的协议,德黑兰的2000个车厢的潜在订单金额价值25亿欧元。而在6月,俄罗斯地区石油管道运输公司以28亿欧元收购位于伊朗库姆的机场。几乎同时,伊朗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签署基础协议,开发三块气田,尤其是俄公司将代替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进驻波斯湾畔的法尔扎德-B项目,那里的气田储量估计约有6000亿立方米。伊朗还购买俄罗斯的军事技术设备,目前已拿到足以打掉美国军机的S-300PMU2防空系统,未来有望拥有苏-30SM歼击机、“棱堡”岸防系统、柴电潜艇等装备。《福布斯》双周刊专栏作家韦德·谢泼德估计,两国年贸易额或很快突破100亿美元。
生于伊朗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国际问题高级研究学院院长瓦利·纳斯尔表示,由于俄罗斯与西方争夺中东的战略影响力,而伊朗强硬派寻求主导本国和地区政治,在这种利益交织的基础上,俄伊军事合作正迅速深化,令美国军事打击伊朗的可能性进一步下降。在美国安全中心中东安全项目主任伊兰·戈登堡看来,几十年来,只有美国及其盟友曾使用一个中东国家的军事基地打击另一个中东国家,现在俄罗斯也有了同样的能力——去年9月,俄空天军利用伊朗诺杰基地轰炸了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目标。一些伊朗军官暗示,俄罗斯未来还可能使用伊朗在波斯湾的海军基地。
戈登堡认为,美俄离爆发“新冷战”越来越近,如果不能阻止俄伊联手,那将是美国的噩梦。他呼吁特朗普政府停止毫无疑问的“仇伊行动”,“美国应以切实的经济利益换取伊朗坚定承诺不会让俄罗斯军事行动使用其领土或港口,利用伊核协议带来的宽松外交环境,提高那些认为伊朗与西方而不是俄罗斯合作才有未来的政治家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