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利·詹金斯11岁记事起,它就放在餐厅的桌子上面。端端正正地摆在中央,远离可能的伤害。它是妈妈最珍视的宝贝,一件厚重的水晶果盘。
有时,威利喜欢躺在地板上,等待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大大的餐桌上。然后,奇迹就会在餐厅天花板上显现。阳光透过水晶果盘的切面折射出它绚烂多彩的花纹图案,黄色,蓝色,紫色还有绿色,如同跳跃着的七色彩虹,富丽堂皇灼灼闪烁。
1934年的夏天,俄亥俄州的利马城酷热少雨,威利居住的白色农舍被焦渴的玉米田围绕。春天,威利看着父亲用家中的老式拖拉机开垦肥沃的黑土地。每天晚餐时的饭前祈祷,威利的父亲都会用沉郁的声音祈求天主,在这艰苦的年月能保佑他们有个好收成。
威利是詹金斯家的独子。母亲生他时差点死掉,医生告诫她说再要孩子已经不可能了。威利的忠实伙伴是一条叫巴斯特的大黄狗,那是威利的父亲在捕鱼时捡到的。那天,他无意间发现有根就要沉没的大树干勾着一只粗麻袋,再定睛细瞧,一只小狗正顽强地从麻袋的破洞里探出头来。
夜里,躺在床上的威利会让巴斯特靠在身边。巴斯特的脑袋温柔地倚在腿上时,威利感到安心愉悦。注视着飘过月亮的云彩,威利轻轻抚摸着这条家狗的头进入了梦乡。
七月一个星期五的早上,威利兴奋地醒来。对他来说,这是个特殊的日子,这将是他第一次被真正单独留在农场。那天早上,詹金斯夫妇要参加一个邻居的葬礼,威利的父亲觉得威利已经可以独自照料农场几个小时了。
威利笑容满面,因为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把每件事情都照顾好,儿子。现在你当家。”
威利和巴斯特站在门口,注视着小旧货车和父亲挥舞着的手臂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威利的兴奋感逐渐退去,陡然间,沉默笼罩了他,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巴斯特感觉到了威利的畏惧感,它低声号叫,抬头看着男孩来让他安心。
“好的,巴斯特,”威利终于开口说,“让我们来做家务吧。”
一个小时后,威利完成了最后一件杂务——从鸡舍里面收鸡蛋。他和巴斯特在农舍大橡树下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树荫下很清凉,威利仰面而憩,注视着头顶上橡树茂盛的枝桠。当他昏昏欲睡时,巴斯特突然越过他大声叫了起来。
一对灰松鼠互相追逐着跑过草地,这极大地刺激了巴斯特,它迅猛地向它们奔去。威利也加入了追逐, 大笑着冲两只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挥动着手臂。片刻之后,当看到松鼠们和穷追不舍的巴斯特闯进前廊敞开着的大门时,威利的笑容消失了。突然间,威利想起了母亲嘱咐过不要让门一直开着,他的胃收紧了。
威利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门厅,却没见到巴斯特和松鼠们。随即,灾难般的损毁破碎声接二连三地从餐厅传来。威利看到餐厅的景象时惊呆了。桌椅东倒西歪,母亲的水晶果盘倒扣在地板上,像劈开的西瓜一样裂成了两瓣。
……
这天是感恩节,注视着餐桌上盛满节日美食的整套餐具,威利·詹金斯笑容满面。和往常一样,母亲的水晶果盘摆在它固定的位置。电视机的声音和孙子们的欢笑声从客厅传来,威利忆起了40年前那天的情景:他泪流满面,悲伤地向母亲解释水晶果盘的遭遇。
母亲的话在他耳边萦绕。她怜爱地抱着他亲吻他的前额,说道:“生命中的每件宝贝都值得珍爱,但偶尔用点万能胶也不妨碍。”
母亲的话成了威利的人生信条,那是比水晶果盘更加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