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隐瞒了“罗马人”的真实情况
罗全布上船检查,由于长时间停航无人保养,船壳锈迹斑斑、满目疮痍。就像一个耄耋老妇,老态龙钟,皱里巴叽,惨不忍睹。当然,外观还是次要的,拷铲一下,抹上油漆,好似一个女人可以涂抹脂粉。主要是船体,他发现钢板锈蚀严重。在第三货仓深仓右舷船壳钢板水下部分,有一条2米长的细微裂缝。当然,缝隙可以修补焊接。问题是将钢板钻洞测量厚度,发现钢板因严重锈蚀而减薄。从资料看,该船建造时船壳钢板厚度为18毫米,如今最薄处只有9毫米,整整少去一半!从黑海到中国,行程万里,跨越地中海和印度洋,这样的船怎能抗击风浪?他将情况电话报告辛运。辛老板不以为然:“我知道,不就差9毫米吗?”“什么!”罗全布叫起来,“9毫米呀,差不多有1厘米,说明船体钢板锈蚀得很厉害。”“知道,知道,”辛运完全是行家,“少了9毫米还有9毫米哩。”“你!?——”“别急,听我说。”辛运打断他,“虽说薄了些,可这9毫米是钢板,不是塑料,也不是纸头、木头。几百年前咱们老祖宗郑和还驾着木帆船下西洋哩;你现在驾的是钢铁巨轮,就是稍为薄了些。”“你!?——”“好啦,别说啦。”辛运威严地打断罗全布,“虽然我没当过船长,可你知道,对船、尤其是旧船,我老辛多少还懂一些。”
罗全布知道这是事实,在龙阳姓辛的就是靠捣腾旧船起家的。20年前 “好运来”船务公司开张。搞船舶航运得有大本钱。可“好运来”注册资金只十万人民币,而且还是朋友帮忙临时借来。公司注册好,钱就转走了。辛运独辟蹊径,他低价收买废船,修修补补,再通过关系,贿赂港口海事船检部门,取得船舶航行证书,将废船起死回生。就这样倒腾,如今 “好运来”从只有一台电话、一张桌子的皮包公司,变成拥有数亿资产的大公司。
“辛老板,我晓得你懂行。”罗全布说,“可你以前都是在中国近海,这次要航行地中海、过印度洋。”“还不一样嘛。”辛运慷慨地说:“除去原本说好的每月2000美元工资,我额外再给你一万美元奖金。”“这——”罗全布倒没想到。“咋?嫌少?”好似在赌场上,辛运拉大嗓门:“好,再给你加一万!”“这——”罗全布不知该说什么。“啥这呀那的。”辛运以为他还嫌少,下定决心,“好,再给你加一万,老哥,三万美元啦,你这把老骨头去哪儿挣?得,就这么定了。你负责将船开回来。”“我——”罗全布退却了,想起什么,说,“光我答应不行。‘罗马人’原来的船舶适航证书早已经作废,尽管我认可想办法,像目前船的状况,要办新的适航证恐怕不行。”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辛运胸有成竹,“这事儿我会让公司办公室主任、我的助理水小姐去办。她会弄一张一次性适航证。作为船长,你只要在适航证申请书上船长一栏签字就行了。”
罗全布无言以对。他可以断然拒绝:不行!作为船长我不会签这个字。但没有,他没这气魄,确切说,他的良知被三万美元击倒。公允地说,罗全布不是那种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人;但如今他需要钱呵,很需要!他老伴没工作,去年中风,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看病,请人服侍都得花钱,费用高昂。这一切全靠他每月2000多元的退休工资,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沉重的担子他这把老骨头实在吃不消呵。钱!钱!他需要钱!有了三万美元,老伴看病的钱就有了。再说他也存着一种侥幸心理:“罗马人”虽说老了,可也许能顶过去。再说一次,就这一次!以后决不再干这样的事情。怀着这种自怨自责、侥幸的复杂心理,罗全布隐瞒了“罗马人”的真实情况,在一次性适航证申请表“船长签字”栏里,他颤巍巍地签下“罗全布”三个字。
经过一些小修小补,“罗马人”终于上路了,颤颤巍巍,抖抖索索。罗全布也像赌场上押上身家性命、巨额赌资的赌徒,一直惴惴不安。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你保佑我们,让我们平平安安开回国。黑海——博斯普鲁士海峡——马尔马拉海——达达尼尔海峡——爱琴海——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红海。全都顺利通过。“罗马人”驶出亚丁湾,进入辽阔无边、风啸浪吼的印度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