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要想出办法
可是众人一议,却有疑窦:桥洞口打桩,不是一夕一刻之事,后塘河舟运最繁,若先自打桩,拦住了诸多行船,引起船家争执不说,这动静岂不让他官军早早晓得了?俞能贵说,先在桥上预备檑木大石头,等它贼娘的官船来时,掀将下去。可是,就算檑木砸中一条船只,却不能堵住河道,许多船只仍会接踵而至。
七嘴八舌乱哄哄地没有主意,已有人急躁说,盛垫桥做一处,可以定下,官道那边的一处,又该怎么迎战官家的马队呢?还不快去看看!
周祥千遂要张潮青负责盛垫桥这里,总之要想出办法,即时拦住船队,不能叫他们再往前行。然后就与众人往北,穿过乡路,一直走到大路官道。
来到此处,已是黄昏日暮。有人提议,用“滑子”败他马队。
“滑子”也就是宁波草席。据传南宋年间,金兀术带了几十万金兵,一路烧杀抢掠,往浙东而来。经过几日拼杀,浙东大将张俊率众退到西乡高桥。他看到家家户户都在编织草席,便命部下大量收购,并把席子在金兵马队杀到之际,突然一张一张铺撒在石板路上。金兀术的骑兵追杀过来,张俊率部且战且退,将金兵诱到铺好席子的路上。金兀术的骑兵踏在光滑的草席上,四蹄打滑,行走困难,欲进不能,欲退不得,以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埋伏在路旁的宋军一举出击,把金兵杀得一败涂地。以后人们遂将宁波草席称作“滑子。”
可是,现时的官道正是大路朝天,全无遮蔽,提前铺上草席,又怎么能够避人耳目,出其不意?临时铺撒,自己先就会措手不及。
再有人说,可用“狼筅”退敌。当年浙东义乌东阳的抗倭义兵,便多以狼筅,即前端连枝带叶的尖竹,与敌交战。因为接敌之际,那些枝叶瞬间阻挡了倭刀的迫近,结果倭寇为我所制。又可是,若是从来只会锄头柴刀的乡民,与那惯常舞刀弄枪的官军,两边摆开阵势厮杀起来,狼筅的威力究竟如何?又能够抵挡多少时候呢?
俞能贵说,挖断这官道,做它一个陷阱,挡他马队如何?周祥千断然说好……然而再可是,此道车来人往,这布置陷阱怎么才能人不知鬼不晓,在他马队来到之时忽然成功呢?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三阿公却由长庚扶持来到这里,周祥千连忙上前问安,三阿公一边咳着一边执着秀才的手,说的却是另外的担忧:“事情既到了这个地步……到时候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只是这些乡亲百姓,别看平日吵架时候性情凶蛮,骨子里都是良善之辈……只怕他们临时下不了手,结果吃了亏呀……”周祥千只得叹道:“天意做主罢。”
官居正三品的按察使孙毓桂和从三品的盐运使庆连,亲往一个县乡平乱,两位大人却也忖知,寥寥数村的乡民抗法作乱,其实不必太过兴师动众。于是他们只在宁波左近的州县点齐了一千多号人马,又以副将张蕙与参将薛允诚,征调并率领一百余号的骑兵,于同日在宁波城北的和义门外聚集。
是日,和义门外旌旗猎猎,队列阵阵,战马嘶鸣,官兵威风凛凛。早早等在此迎候的宁波知府毕承昭,鄞县县令段光清,还有被传令来此观摩的左近数县的知县,见此阵仗,自是十分震慑;想那数村的乱民,怕是胆子都会吓破。
接风宴安排在知府署。知府毕承昭曾先找段光清商议,要否给孙、庆二位送上厉行的陋规封银,反正冯翊的银子还在他段光清的手里。不料段光清说,猪羊粮草业已送备军营,而现时朝廷巡抚皆有谕示,国事危情之下,更须戒惕贪墨渎职之风,我等送上封银,万一遭人告发,岂不是自寻倒霉?又说更为至关紧要的是,此次大军到处,必是屠村灭族,我等此时为之呈奉银子,那恶名要是上了书,子孙都洗不脱的。毕承昭听了,心下忌惮,拿不定主意,只好作罢。
灯盏高挂,准备开宴。臬台大人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先行训话。他先说中南战局,情形种种,总之是发匪猖獗,最终却定然要为大清官军克服剿灭。再传咸丰帝“办理团练,清理保甲”的谕诏,要求在座各县“力行保甲并呈明章程”。接着再论鄞乱,不说地方苛政乱民,却说地方管束不力,所属官兵掉以轻心,竟至为草民所制,他手指着守备与千总道:“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这次用兵,两位大人刻意不用本土士卒,就是为防他们本乡本土,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