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文汇出版社会编辑,一眼瞥见她桌子旁边堆着的那本杂志,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它还在。”编辑挥挥手将它送给我。
握在手里第一感觉是沉,和市面上所有的杂志一样,夹杂着花花绿绿的广告页。捧着一本厚厚的东西倚在床上看,常常想起鲁迅先生说的“好像两只手捧着一块大砖头,不多工夫就两臂酸麻。”从前,它是轻薄柔软的,能让我用一只手攥住读上几个小时。然而毕竟是旧相识,这一期恰逢杂志出版三百期,看到纪念文章中刊出的创刊号封面,仿佛被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乡人当街叫住,而他呼唤你的,仍是当年的声调和语气,眼里几乎泛起泪光,谁会计较他不复旧日的清俊?
我一直怀疑它早已江河日下改弦易辙。然而它还在,就像赠我书的编辑在微信上给我的留言:“书需要时间来检验。”细看杂志封面的残荷图,一塘枯荷乍看衰颓,却可以想见它盛夏和来年的美。
阅读最快慰的事,莫过于知晓自己熟悉的作者仍在勤力地写,创作仍处于上升的势头。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果与彼此的年龄共同增长的除了哀乐还有智慧,是否时间的流逝和慢慢找上门来的老病死,就能镇静以对? “潋滟如水的微光,渐次明亮,洋溢其无边的温暖与纯洁,无有恐惧,毫不惊怖,优美的山野次第延展,自由自在,被不可思议的爱包围,忽有人声人影,错身时,笑语:‘你回来了!’被接纳的归属感油然而生,如同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son)的遗言:‘被召回。’想必如此。”这是关于死亡,我读到最慈悲愉悦的想象。杂志中简媜的《谁在银闪闪的地方,等你》如是写。历经坎坷路途,始终相信有归属和安宁在前面等着,文学于痴心爱她的人,果然是温柔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