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各人体质需求不同,甚至在贫穷的青少年期就喜欢吃甜腻腻的咖啡,一如母亲永远喜欢吃宁波糯米汤团一样,以至于半个世纪后的鬓毛已衰,依然矢志不渝。
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一种方形咖啡,咖啡粉的馅被砂糖包裹。开水冲泡,一杯清咖即成,尽管与后来的咖啡味难以作等量级比较,但在那个吃咖啡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年代里,依然对我的味蕾颇具冲击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味觉记忆。
去农场做了“知青农民工”后,平时干活能喝到大麦茶就不错了,想喝咖啡几乎就是“梦里想屁吃” !曾经从市区带去方糖型咖啡,由于岛土盐碱,水亦咸涩,泡出来的竟是一杯椒盐味的咖啡。后来,农场开了家牛奶制品厂,其中,大口瓶零拷炼乳是我最爱,它可是吃咖啡的“黄金搭档”。苦涩的农场生活,有了炼乳,有了点咖啡味,便也有了一丝慰藉。
时光荏苒,“文革”结束后的八十年代,西风渐开,南京路“德大”只能是返城后偶尔去过咖啡瘾之地,那时,上海专门的咖啡馆几乎是凤毛麟角。
其时,食品店开始大规模出现了“雀巢”速溶咖啡,并配粉剂伴侣,一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时髦饮品,以致数十年后仍然是亲友间馈赠随手礼的主角,尤其是年轻人,无不以此为荣,像煞自己一夜之间也成了“小资产阶级”。
其实,喝咖啡对我来说,几乎与写作形影不离,没想过要学“小资”派头的虚荣,只是它能激活思绪,愉悦口感,但我拒绝那细石灰似的“伴侣”,一般作整罐废弃处理,代之以听头炼乳。唯此搭档,方能弥补速溶咖啡口感之欠缺。
及至新世纪,上海滩咖啡馆犹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大牌连锁的,个性化怀旧的,直至洋品牌的咖啡馆大举进军、抢滩每一个商城甚至社区,顺应了快节奏城市渴望休闲、社交的强大需求。于是,咖啡馆成了粗茶闲谈的老虎灶式茶馆兼快餐店的变身,有的小老板几乎以咖啡馆为办公室,大声谈生意,“豁胖”不乏听众;有的一家老小来一趟咖啡馆像煞是过节,大哭小叫,大煞风景。有些咖啡馆,闹哄哄得你难以轻声说话。
退休了,于是转场家中书房,自磨各国咖啡豆,在焦香诱人的氤氲中,奋笔疾书。即使胃出血4只加痊愈一月后,照样钟情于来自夏威夷咖啡豆的慢磨细闻之中而难以自拔。
最近,家居附近来了个“漫咖啡”,开阔的空间,融入诸多自然元素的环境,由枯树、原木、黑钢、绿植、幽光等装饰营造的个性化魅力氛围,颇有点韩式咖啡对本土咖啡的挑战意味。咫尺之遥,会友访谈,读书看报,甚至发呆、构思都有了好去处。
拥有充裕读书、写作时间的晚年是幸福的,身陷青春气息的“漫咖啡”,就不仅仅是纯粹享受咖啡的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