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浙江东南沿海的一个村庄,名曰塘垟村。村口外横亘着一条数公里长的海塘,即海堤。因在新中国成立后修筑的,又叫解放塘。海堤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海。海堤的北端,连着礁头村,地形像古堡似的岛礁,阻隔着大海,向北延伸便是漩门湾。海堤的南端是半边山,据说是山体被海浪劈成一半而得名。这是我对家乡的印象。离开家乡近四十年了,我仍思念着……
清明时节,我回到故乡。闲着没事到海边转转。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到现在,通过围海造地,已完成了二期、三期工程,海堤不断向海外推进,把漩门湾外侧的岛屿至南端的半边山围了起来,新修的海堤大坝只留了南北两个闸门,保持海水流通。过去站在村口,能看到浩淼的大海,晴天时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大海远处的岛屿。如今,外海的岛屿变成内陆,漩门湾内的大海变成了一湖死海。昔日,大海退潮,裸露出一望无际、黑黝黝的海塗,现已变成高楼林立、机器轰鸣的工业区。我已无法找到儿时留在海涂上的脚印……
我顺着海堤往礁头村走去。这里的地形陡峭壁立,岛礁上建有鳞次栉比的民居,既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的石头砌的老房子,也有近年来建的别墅式的小洋楼。礁头最有名的是解放北闸,既是内陆通向大海的通道,又是泄洪的水闸。当年这里曾是观海听涛的绝佳处,潮起潮落、惊涛拍岸。遇到强台风,海浪像排山倒海一样涌来。这里又是渔港码头,出海的渔船归航时,白帆点点、桅杆林立。
正当我凭栏眺望时,堤坝上走来一中年男子,好面熟,对方也在打量着我。原来是我弟弟的好朋友、礁头村老村长赵潘岳。我问赵村长:“村多少人?”“200多户,现有人口800多。”赵村长指了指礁头村山脚下的一栋老房子说:“那是我的家,过去开门推窗就见大海,夜里睡觉能听到海浪声,现在听不到了!”赵村长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年龄相仿。上世纪六十年代都曾捕过黄花鱼,土话叫“敲鱼”。出海时,通常一条渔船配六条小舢板,发现鱼群,像擂鼓一样敲打个不停,敲得黄花鱼晕头转向,乱蹦乱跳。这时小舢板围城一团,船老大下令放网围捕,慢慢收拢起网。这些野生黄鱼,味道鲜美,真是价廉物美,新鲜黄鱼只卖四分钱一斤。妈妈怀我二妹时,我陪她去买了一担百余斤,晒成黄鱼干,为坐月子时备用。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门前晒满了黄鱼、带鱼、墨鱼等海鲜。可是,如今的野生正宗黄花鱼,成了稀有鱼类,卖到两三千元一斤。握别赵村长后, 我仍在礁头村徘徊。以往从船闸通向大海的深水航道,而今成了一条浅浅的水沟,有几只水鸭在游弋,水沟的两侧,长满了茂密的芦苇、油菜花,芦苇丛中有小鸟、白鹭在嬉戏。当年解放北闸旁只住着寥寥十几户人家,如今犹如闹市,开设了各种风味小吃店,一座长达1381米的绕城高速大桥,像一道彩虹,从礁头村绕漩门湾方向延伸……
四十年的岁月,沧海变桑田,涛声已渐渐远去。虽然经围海造地,漩门湾增加了六万多亩土地,但我的心情却是那么惆怅,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家乡的青山碧海蓝天,我仍深深地眷恋着大海,追忆大海弹奏的那美妙动听的乐章,思念大海给村民们带来丰厚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