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书法家、画家、书画理论家米芾,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其自号“火正后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历史学家罗绍文先生在1988年《历史研究》第二期上发表的《米芾为西域人后裔考》中说:米芾有印章逾百枚,其中有一方印印文是“火正后人芾印”,说这在明季毛子晋《海岳志林》上有载。考证这是米芾对其先人所信宗教——火祆教的揭示。并说明是借汉民族上古时代五官之一的火正官名,来比喻他是信祀火神的“拜火教”后人,之所以号为火正后人,是他对故乡和故乡宗教的怀念。据此及其他“证据”考证米芾是西域人后裔。罗绍文先生考证理由还有如下:一是唐中叶二百余卷《大唐姓氏族系录》没有米姓。以后偶有米姓者皆为西域胡人,至赵宋才有米姓,《通志·氏族略》和《古今姓氏书辨证》中云:米氏,西域米国胡人也。二是米芾好洁,为官时自己的朝靴、衣服、帽子不愿交给从人持拿“恐为其污”。洗手时,“以银为斗,置长柄,俾奴仆执以泻水于手,呼为水斗,已而两手相拍至干,不用巾拭”(这与新疆维吾尔族人习惯几乎一样)。梁章钜《浪迹丛谈》卷九中载米芾的书画别人求观时,他濯手铺展以示客,但求客不以手动,不以衣振拂等。罗绍文先生认为这是火祆教徒习惯和米国的传统的流露。明代周嘉曾撰《香乘》云:米芾临死之前,遍请郡僚,举拂示众曰:“众香国中来,众香国中去。”掷拂,合掌而逝。所谓《维摩诘经》曰:“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这“众香国”应是西域佛国之名。又:朱明毛子晋辑《海岳志林·亲穴》说:“米好奇怪,当平世葬其亲润州山间,不封不树,尝自诧于人,言莫有知其穴者。”简单地说:平墓无碑这种葬亲法和拜火教的葬法基本相同。《宋史》本传说,米芾“冠服效唐人”。唐人衣冠的特点是仿效胡服。也就是说已是宋代的米芾仍着胡服,于是“所至人聚观之”。
作为书画大家对于米芾酷嗜书画的趣事更多,说米芾每见名书古画,总以多种招数巧取而攫为己有,这在同时代吴曾《能改斋漫录》及周煇《清波杂志》有许多记载。于是罗绍文先生认为这是以商贾为职业的西域人的“持宝若黏”的特点,这个词来出自《新唐书》。以上论证罗绍文先生认为尽管米芾在汉文化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但是仍然保持着西域米国人的诸多特点。还有奇妙的是米芾的小楷无多,然而《天马赋》至少书写四次以上:“高公绘素君,家有唐韩幹图于阗所进黄马。马翘举雄杰,余感今无此马,故作赋云。……”天马出自大宛,由天马想到大宛,再联想到故乡米国,究其原因,也许他正是西域人后裔。
米芾的确于众不同,个性怪异,举止颠狂,遇石称“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膜拜不已,这是同时代费衮在其《梁溪漫志》中有记载的,因而人称“米颠”。他擅长枯木竹石,尤工山水,并将书法中的点画用笔的大笔触融入山水画之中,干湿兼用,以点为面,横点错落,浑圆凝重,很好地表现了南方云雨微茫的景色,创立了“米点山水”技法,大大影响了中国美术史。对他的书法赵宋以降的文献对其特点和理论多有记述:“豪放而神锋险峻”“歌倾狂怪怒张之势极矣”。他以为书法应该是“去颜肉,增褚骨,发天秀,助神物,敢私议,赠骨突。”时人方勺说:为文时出险怪,而书特奇逸。米芾书画自成一家,集书画家、鉴定家、收藏家于一身,是北宋文治鼎盛时期具有多方面造诣的文化精英,也是中国文化史上罕见的“颠怪狂张”之才。这是否与他的西域基因所形成的气质与性格有密切的关系呢?不仅如此,还有更神秘的地方,说有一本叫《宾退录》的宋代文献,记载米芾说过一桩很稀奇的事:“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摺纸书书法,自此差近,写与他人都不晓。”这事虽神秘,但米芾的多才和对中国文化史的影响是与他独立思考、不趋时尙、奋勇进取的文化品格有直接关系,而这种品格对今天的我们犹有借鉴意义。虽然米芾是西域人后裔还只是一家之说,但在中华文明史中,这种融合一直存在并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