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元宵节。
过了元宵,年,算是过好了,新的劳作,正式开始了。当然,这与法定假日无关,只关乎民族文化心理,元宵之于我们,实在是一个宝贵的节日。
如果说,古老春节,习俗流变,推陈出新,年味,永远是此间少年;那么,元宵,最鲜明的永恒特征,就是——诗意,从未远离。
元宵,正月十五,月圆之时,元宵的诗意,便也从月亮开始。月亮,在中华民族的文化记忆中,从来都是不同凡响。
大约3000年前,月亮升起来了,一位诗人站在月光之下,他说——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那晚,月光皎洁,诗人的心情纠结又烦恼,一个美丽的姑娘让他辗转反侧。这是《诗经·陈风·月出》记录的一段私人心境,竟被大众传诵至今。这,就是诗歌的力量。
那晚的月光,如此皎洁,应该是一轮满月,时间恐怕就在农历十五左右。从此,在汉语诗词的浩瀚长河中,皎洁月光,照彻古今,成为最富诗意的汉语表达。
大约1300年前,月亮升起来了,一位诗人站在月光之下,他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是大唐诗人张若虚看见的海上明月。那天,也是月圆之时,大气磅礴,初唐走向盛唐的蓬勃气象,也正恰如皓月千里。
大约1000年前,月亮升起来了,一位诗人站在月光之下,他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是宋人欧阳修在《生查子·元夕》中发出的感叹,那天,恰好是元宵节。从此,“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脍炙人口,传诵至今。
就这样,这上下千年的圆月,承载了中华民族的无限诗意。回头看看,我们这个民族的诗意,从未远离。
在四大文明古国中,中华文明不曾断流;同样古老的文明,消逝了,为何只有中华文明传承至今?历史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学家,从各自的角度做过解读。但诗人们却给出别具一格的答案——3000年前的皓月,你还在诗歌中看见她的容颜;1300年前的皓月,你还在诗歌中看见她的磅礴;1000年前的皓月,你还在诗歌中听见她的叹惋——中华文明,便如此渗透进民族文化的基因之中,即便历经磨难,终究绵延不绝。
时至今日,不必担心,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冬至、春节,所有这些美好的传统节日究竟该如何传承?因为,它们无不特征鲜明,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文化符号,无法替代,不可磨灭。
今天,当人们反思传统节日该怎么过,非物质文化遗产该怎么传习,优秀历史风貌该如何保护——这些,都是好现象——仓廪实而知礼节,吃饱穿暖之后,人们开始审视自己的传统、自己的文化,这也正是一个民族文化自觉的真实写照。
今天,当众多00后、90后、80后、70后、60后在中国诗词大会上吟咏古诗,其间,展现的,不止是个人的功底,更是一个民族瑰丽文化基因和文化自信的诗意表达。
时至今日,不必怀疑,一场诗词大会,是否会让古诗词在现实生活中重新活跃?事实上,古诗词,从未远离,就在你我身边,乃至脱口而出,也浑然不觉,凡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差不多都能做到这一点,或多或少。不信,举几个例子看看。
春天来了,看见柳树,有多少人没听说过“二月春风似剪刀”?夏天来了,看见荷花,有多少人没听说过“映日荷花别样红”?秋天来了,看见桂花,有多少人没听说过“人闲桂花落”?冬天来了,看见雪花,有多少人没听说过“独钓寒江雪”?如果,你听说的是“瑞雪兆丰年”,也很不错,毕竟,那也是古谚。
古诗词之于我们的日常生活,恰如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中的一句: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时至今日,不必纠结,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究竟有什么意义?当这个孩子成年之后,当年背诵过的诗歌,就会成为人生财富,起码,更丰盈的诗心,会让人更容易在岁月的漫长跋涉中获得诗意的慰藉。
今天,在这个时代,当古老文明走向现代化,当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在一个个传统节日里,在一首首中华诗词里,让人们能够更自由更充分地感受“诗意的栖息”——这,也是一种获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