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张军钊导演去世,在文化界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或许我们已经淡忘,1983年,从北电毕业的几个学生:张军钊任导演,张艺谋、肖风任摄影,何群任美工师,联手拍就《一个和八个》,平地一声惊雷,宣告了第五代导演群体的崛起。
如今回看,该片不论是圆形化的人物塑造,还是个性化的美学风格,仍震撼人心,余音不绝。
故事不落俗套。作为抗日军事题材,本片改编自郭小川的同名长诗,视角独特。一个遭诬告的八路军指导员王金,和三个土匪、三个逃兵、一个奸细以及一个投毒犯关押在一起,在随许科长部队冲破日军封锁线的过程中,在王指导员的教育感化下,除投毒犯、奸细外,其余六个罪犯的人性善最终被唤醒,成为对民族国家有益的人。
影片主创用高度风格化的影像表意,颇具实验和先锋的姿态,就效果看,着实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和心灵的共振。引子中,“抗战初期,燃烧的华北,危急关头的中华民族……”旁白响起,遍地沉疴,一个和八个的面部快切,一张张生猛的脸庞,压迫、沉沦、怒吼,血性。
待到正片,懦弱怕死的逃兵老万头们、满口“烟酒肉娘们不比八路强”的土匪大秃子们,面对王金“与鬼子有什么两样”的诘问时,沉默不语。紧接一个正面仰拍的王指导员大特写,道:“我打鬼子了,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在打鬼子!”“你们算什么中国人?”威严自在。再如行军途中大秃子崴了脚,王金背负他前进,黑色的剪影愈加高大,直至占据整个画幅,犹如雕塑般有筋有骨。而为了不拖累部队的进度,王金自愿赴死,黑暗中,伴着男声无伴奏的坚定哼唱,一个遭不白之冤、内心憋屈,但仍胸怀宽广、心向光明的共产主义战士形象,跃然银幕。
在王金的感召下,罪犯的态度逐渐转变,显诸画面,导演做了多次群像描画,从一开始的麻木不仁,到后来跟随王金打鬼子的热血奋起。慢镜头中,王金带头,“中国人,跟我来,冲啊!”此时男声雄壮的哼吟主题再次响起。七个人,一组凌厉的剪辑,机枪挺射,赤膊上阵,弹尽粮绝,老万头、大秃子等相继战死,“一个”的力量渐及“六个”,一道人物思想和行动上渐变的弧光,由此完成。从逼仄、压抑的牢房,到辽阔、空旷的平原,天际一轮明朗的日光,过曝的白色,曾经的罪犯完成了自我救赎,人格得到升华,走向新生。片末,王指导员和许科长,相互倚靠,成大写的“人”字状,站立在坚实的大地上,站出一片精神的原野。人性的觉醒,心灵的挣扎,是这部片子至今拨动观众心弦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在最初的上映版本中,全片的高潮段落是女卫生员被日军围困糟蹋、向土匪瘦烟鬼投去“叔叔,救救我”的恳求时,瘦烟鬼将自己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射向她,保住了她肉体和精神的纯洁,然后大叫一声“老子,中国人!”英勇赴死。
《一个和八个》开创了中国电影的新生面;而这“一个”的力道,涤荡灵魂,导人向善。导演了这“一个”的人,我们轻易不忘。
十日谈
电影中的真善美
责编:杨晓晖
《那山那人那狗》的那种纯净之美,至今想来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