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举
时间太快,竟然年近古稀了。还好这是古人的说法。现今八十留宿、九十留饭的事,还多着。只是社会变化更快。日新月异,已不是形容词。一年的变化,甚至抵得上原先的几十年。我这个曾经的新闻记者,喜新厌旧的心志,明显被摧残了。人已是旧人了,赶不上了,就做个喜旧不厌新的旧闻记者吧。
记者,就是记录者,也就是码字作文。很欣喜,这辈子能以自己最喜欢的码字作文,养家活口。到了余年,还能以此作为最大的乐事。
还能码些什么字、作些什么文呢?想来想去还是谈诗吧。这个念头出来,自己吓了一跳。诗是什么?能谈吗?邹子谈天那样的事,哪里是凡人所为?僧人指月,士子弹琴,到底说不清这月色、这琴声,在不在,从何来?“池塘生春草”、“无花只有寒”、“落花时节又逢君”、“乐游原上望昭陵”,这些出名的诗句,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不知所云,又无与伦比,对我辈来说,哪里是可以谈的?
再说,历代有名的谈诗人,都是大学者。远见卓识,俯视千古,自然谈诗如獭祭。再有,他们本人大抵不写诗,谈诗不伤心情,也是天可怜见的幸运。我差远了,只是从小喜欢这排列整饬、音律流转的文字,就有了写诗的愿望,现今又有了谈诗的愿望。所谓“庸人惟愿”,有了愿望,总要去实现它。自然是不自量力,想想只有酒后醉谈了。一是酒后说的是真话、真感受。二是酒后真话,纵然不当,语无伦次,不会太讨人嫌。三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都是好诗。酒后醉谈,可能也会谈出几句好话来。
瞿秋白说,中国的豆腐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豆腐为什么好吃?应该是烹饪学家来说的。董其昌绘画的感觉赶不上赵孟頫,但他谈画的理论是赵不能企及的。所以我辈谈诗,也就是谈谈豆腐好吃,还有谈谈画画的感觉。母亲烧的菜最好吃。有人说是你母亲烧菜手势好,添油加醋,恰到好处。母亲说可能是吧。我想,也就是自己母亲烧的吧。菜是如此,诗呢?也是如此吧。说不清的是诗,说清楚了可能就不是诗了。这些话,想来已是醉谈。
本文是“醉里谈诗”系列的开篇,最后还要申明一下:这里的谈诗,谈的是旧体诗,不是新诗。有了这个申明,以后行文就可以避免歧义了。新诗我不懂,感觉它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