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50年4月,当时全国正轰轰烈烈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和推行土地改革运动,因此父母给我起名“轰轰”。三年后,弟弟出生,取名“烈烈”。“轰轰烈烈”,寄托着长辈对家乡和祖国蓬勃发展的希冀,但这“轰轰烈烈”却不会一朝一夕一蹴而就。
我们家在早先上海县的西北角纪王镇鹫山村的一个小村落内,位于上海青浦嘉定三县交界处。父亲在嘉定县一个粮管所工作,上班时总要步行六七里路至黄渡镇,再转车去单位。这是一条烂泥路,弯弯曲曲地沿着田埂走,双脚沾满泥巴,雨天更是路滑难走。由于父亲不常回家,家中里里外外只能由母亲一人操劳,碾米、买煤饼等等男子汉干的活儿,而由一个女人来承担。因为交通不便,从村庄到纪王镇有四里地,母亲只好步行去。自留田上种植的香葱要出去卖,母亲半夜2点钟就动身,挑着香葱沿苏州河往东步行十几里,赶到华漕镇再乘公交车到上海市区去卖,很是辛苦。每次看着她挑着沉重的担子出去、回来,累得满头大汗,我们做子女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我们还年幼,不能为她分挑重任。
1957年我开始上小学,学校在一里之外的一所旧庙里。每天,我和同伴沿着河边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三四年。初小毕业后,我到了更远的纪王镇上高小、初中,仍步行上学。风雨交加之日,道路泥泞不堪,往往得一个小时才赶到学校。
那时村里和外界的交通只有烂泥路,装什么货物都得靠船运输。记得1965年,我还在读初二,家里的茅草屋翻修,需到纪王镇东南三里路外的苏州河边去装运砖头。那天,我们的水泥船刚进入苏州河,就被迎面驶来的一艘货船重重撞了一下,我从没撑过船,站立不稳,人从船头上弹了出去,掉进苏州河。在岸上拉纤的母亲和姐姐急得团团转,哭出了声。我被急流冲到船底下,幸亏学过游泳,所以没有惊慌,三下两下划到船边,浮出了水面,被在船艄掌舵的寄爹拉到船上。
1976年的一天晚上9时许,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在纪王镇乡办厂上夜班回家,天下着小雨,泥路很滑,在一个小村庄前,妻子连人带自行车一起窜进河浜里,在河边的水草内挣扎。幸亏河水较浅,她自己爬了上来。
上世纪70年代后期,村里与外界的道路有了改善,修筑了一条拖拉机路作为主干道,骑自行车的人方便了许多。但是路面是由石子和电石污铺成的,一下雨仍是路难行。直至80年代后期,村里的主干道终于变成宽阔的柏油路,并通了公交车青纪线,从纪王直达青浦。而今,这条主干道成了纪鹤公路的一部分,道路由二车道放宽为四车道。两旁还设立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种上了树木和安装了路灯,有了3条公交线路,各村民小组也都铺上了水泥路。
近年来,村里的主干道装上交通信号灯,相邻的苏州河上又建起一座新桥,金沙江路西接纪鹤公路,还有沪宁和嘉金两条高速公路贯穿于此,四通八达。如今的孩子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当年我们行路之无奈与艰辛。
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家乡的路,不正投射着新中国沧桑巨变的辉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