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冈山的客家人家里,都起码有五六个浸坛,客家主妇都会做几样拿手的酸浸,谁都可以说出从浸坛里夹出来的一串又一串酸浸的酸菜。
客家人的家常便饭,以素菜为主,而浸泡酸菜,则是少不了的小菜,可下饭,也可宴酒、傍茶。客家人家中长年备有浸泡酸菜的里面上釉外面不上釉的“瓦坛子”,把当季的荞头、大蒜、辣椒、豆角、生姜、萝卜、黄瓜、菜脑、菜梗之类洗净晾干,然后置入坛中浸泡,便可净食或作佐料。
客家人的酸浸,选用隔年的酸冬酒作浸液,再放入炒熟炒香的食盐,加些冰糖,所以,比起外地光用醋盐浸泡的,其味道更酸辣、浓烈。
客家酸浸泡制作的工艺极为讲究,先将要浸泡的食料洗净晾干放入坛中,然后盖盖,掺上坛沿水后封住坛口,约过半个月就可以吃了。食用时,万不能用手直接进坛去捞,必须用干净无水的长筷子夹起,浸坛只要做到不进水、不进风,避光、避热,就能保存很久,酸浸菜越久越醇,色泽光鲜,美味十足。当地好多人家都可以拿出几年、十几年的浸坛,若主妇手艺好,放料分寸得当,那浸坛酸甜可口,存放几十年都不会变质,不仅可以配菜、开胃,还可以助消化、治痢疾,酸浸菜是客家人的一碟风味茶点。
井冈山民谣里说:“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又说:“咬得菜根,百事可啃。”想必浸坛最早的产生,是穷苦人的发明。听当地老辈人讲,解放前,碰上灾荒年,他们往往是就着酸浸喝凉水挺过来的,若是连酸浸坛子都空了,就只能吃米糠麦麸观音土。即便改革开放前,碰上青黄不接的时候,餐桌上若是有一碗酸浸菜,乡民也就能一日三餐咽着红薯稀饭度日。酸浸,硬是让苦涩的日子有了一丝亮色。
《诗经·小雅》中有 “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的菹,献之皇祖”的句子。剥,是剥去瓜皮果叶;菹,是酸渍。如此算来,酸浸的产生,至少应该是和《诗经》同步了!遥想两千年前,先民们吟唱着“采采苤苡,薄言采之”,“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在中华大地上含辛茹苦,繁衍生息,绵延不绝。若有人去考证一部浸坛的历史,其咸酸苦涩定会浓缩得下数千年民族的生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