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年尾了。远离家乡在外的人,或许正计划着什么时候启程,像候鸟一样飞回那个叫老家的地方。当你匆匆往家的方向回走的时候,你总会被问起,你住在哪个村子。你总会喜悦地回答说,张家湾,鲁家坎,王家坝……所以,村子都是有名有姓的,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姓名一样。
农村人口集聚的地方,鄂西山区叫村子,很多也被叫作村庄,意思都是相同的。村子的名字随人姓较多,一个个朴素的姓名后面或许都会隐藏着一个个故事。就算没有故事,也会引发出很多的温馨遐想。
鄂西山区的特征就是山大人稀。什么湾、岭、坎、寨,前面加上姓就成了村子名。可以想象,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眼光深远的人家选准了这块风水宝地,建屋砌灶,安居创业,繁衍生息,岁月更迭后便会衍生出一个庞大的村庄,虽然杂姓混居,但是地名早已冠上了第一户居民的姓氏。我的老家鲁家坎原本是个纯粹的鲁姓村子,后来不断有人口迁入,到现在姓氏都有十几个了,周张郑王都有。乡邻们在同一片蓝天下耕耘,一口井里吃水,炊烟相交,和睦相处,没有半点的生分。小村有自己的特色名字,就像人一样就有了自己的性格。你会感觉到那个村子的名字在呼吸,在微笑,在向她的臣民诉说。村子的性格,或刚烈,或温情,或纯朴,无时不刻在散发着她天然的品质。
我老家由鲁家坎、张家湾等十几个小村子组成一个大村委会,名字叫夫子头。夫子,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确是这样,仅清朝后期就出过好几个举人,秀才不下上百人。民国初期,全村就还有三家私熟,我的太爷爷不仅是秀才,还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直到现在,我们家族的人走在外面,只要说是姓鲁,老一辈的人就会说,是鲁秀才的族人啊。单说考上大学,不论是“文革”前还是“文革”后,夫子头考上大学的人数也是周边村无以企及的。仅仅因为这样,外村的人都想方设法迁进我们那个村。
村子的名字就是村庄的历史。虽然近些年来,老家发展很快,很多印刻着古朴气息的天井老屋都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气派的红砖高楼,但是村子的名字并没有改,哪怕就是小地名也没有改。这犹如一个农家子弟走出村子,去闯荡天下,不论有多么地发达富贵,都不会更改姓名一样。从村子里走出去的人,不论是在何地,乡愁弥散的时候,自然就会记起那个烙在心头的村子姓名。那些熟悉的村名,就像一个个至亲的音容笑貌,满脸微笑地从你的记忆里跑出来。只有这个时候,你就觉得你熟悉的村子就是你的一个个亲人。
亲切的村名,一直印刻在心底。因为那是一份难以抹去的乡恋,更是远方游子难以忘怀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