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咖名片
林正疆,毕业于台湾辅仁大学,现为台湾昭昀律师事务所主持律师,同时也是辩论圈资深前辈、有“亚洲第一辩士”之美誉;曾获1995年国际大专辩论赛全程最佳辩手,在2015年安徽卫视《超级演说家》第三季节目中,他以《辩护律师》《胜败之外》《正义的温度》等多篇演讲作品为大家所熟知,并最终以《法律的极限》夺得冠军。
2016年5月13日至5月15日,林正疆用一个周末跑遍了上海的三所高校——华东政法大学、上海大学、复旦大学。这是林正疆今年上半年最后一轮高校巡回讲座。他在微博里写到:“如果刚好有朋友在上海闲着没事做,麻烦抽个空来看看帅气的胖子。”其实他无需吆喝;以其在辩论圈的威望,加上《奇葩说》“辩咖”黄执中、马薇薇等人的推崇,早在林正疆去年将自己来大陆高校开讲座的想法挂在微博上时,大陆的辩论爱好者便翘首以盼。而之所以选择在上海探讨“政策性辩论”,是由于辩论圈的朋友们告诉他,大陆常态性的政策辩论其实只在上海有。
这次上海之行,林正疆给同学们带来了关于政策辩论的分析讲解和沟通说服的讲座课程。虽是律师,但他此行并不是要来“普法”也不是和大家分享他那些“辩咖”同好们的八卦;而是想鼓励更多年轻人用辩论思维审视生活,并对辩题里经常涉及的“政策辩论”有进一步的掌握。本文节选了林正疆于5月15日在复旦大学进行的题为“政策性辩论的思考与操作”讲座的部分内容。因讲座内容专业性强且篇幅较长,本文仅做简要的普及性介绍。愿所有同学都能谨记林学长所说:“只要有一颗勤于思考的脑袋,和努力不懈的心,每个人都会是自己生命中的最佳辩手。”
辩论原貌是为解决问题
“政策辩论”是以政策推行与否作为主题进行的辩论活动,具有高度厘清社会议题、建议施政方针的功能。在比赛中,两支队伍分为正、反方,分别支持或反对某项特定的政策变化。政策辩论以“交互质询式”辩论为精髓,每位辩手发表立论之后都必须接受对手的质询。为符合辩题中涉及的政策,正方必须提出一个符合该政策要求的具体实施计划。其实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公开讲理”;对于很多社会议题的讨论,其实都是民众尝试“政策辩论”的好时机。不过,林正疆说,现阶段大陆的辩论常局限于价值观辩论上,实际上我们更应加强政策辩论。
辩论来源于古希腊的雅典公民大会——大家聚到一起商谈每笔钱的用处、每项工程的实施。“我希望将来我们能还原辩论的原始面貌——不仅要辩论一个事情是否该做,还去讨论一件事该怎么解决。”他指出了存在于我们日常讨论里的一个无限循环——‘你要不要丢垃圾?’-‘要’-‘垃圾站设在哪里?’-‘我怎么知道?’-那设在你家好不好?’-‘不好’-‘那设在哪里?’-‘关我什么事啦’-‘所以你要不要丢垃圾?’-‘要’。“现在微博上公众辩论的水平很低,大多讨论都像上面这样陷入死循环,有效的讨论寥寥无几。如果民众能了解政策辩论的方法,提高自己的讨论水平,比如说从居民环境、水土保持、交通建设、国家整体资源运用等多方面来做切入考量,最后就能得出这个垃圾站设在哪里。”
虽然“政策”并不限于“行政作为”,但常常有人会怀疑:政策性辩论有必要吗?难道我们讨论的政策不是那些马上就要实行、无法被更改的东西吗?其实并非如此。林正疆认为,“尽管政策辩论意味着辩论中一定有一方扮演的角色是政府,但不应该说这就等于反方没有生路了;相反,我们不应该被既有的环境束缚。政策辩论很像法庭辩论,你说得有理,民众就会接受;这里隐含着一个‘强制许可权’的存在。”他也认为,即便跳出辩论而言,任何一种价值观都应该是被思考后得出的。不要以为存在即合理,我们应该思考再思考。不过政策辩论的思考模式确实有一定门槛;比如它高度要求数据和举证技术。在这一点上,林正疆提醒同学们,“有理的观点”和“大多数人支持的观点”完全是两码事;在辩论时,反方是不能拿“有百分之八十的民众反对废除死刑”来反驳正方的,因为这并不一定有理;只有加上充分的理由才能削弱对手,比如“如果这百分之八十的人在法感情方面得不到满足,他们就可能诉诸私刑。”
政策辩论共有四个要件
林正疆接下来介绍了政策辩论中重要的四个要件。第一是“需要性”,即问题本身必须具有解决的必要性,它本质上可以是现状的缺失、损害,也可以单纯只是现状不够好。第二,“根属性”,即“最优解”问题;在现状之下,之所以发生前述的问题正是因为这个辩题的正方没有被实行。实际上“根属性”是实战交锋中最容易被忽略却又最重要的一点。林正疆还特别提到,“宝岛辩魂”黄执中推崇的“受身打法”就是“根属性”打法——承认对方是“解”,但不是“最优解”。一旦反方承认了正方的“根属性”,必然也同时承认了正方的“需要性”,那么讨论“解决力”和“损益比”的问题便随之而来。“解决力”考察的是制度面的可行性;“损益比”考察政策的成本、弊端和损失以及需要性被满足的具体化程度。林正疆说,“正方如果给政策限定过于苛刻的条件,如果把需要性架构弄得很怪异,那么它在‘损益比’上就容易受到挑战。”
由于政策辩论的核心精神在“达成政策效用以及举证以实其说”,所以“解决力”成为提倡政策辩论以彰显实践价值的关键所在。林正疆说,不少辩论爱好者会问他,这个效用的解决力要讨论到什么程度才行?例如讨论提高烟草税,到底要论证到什么程度?要拿出精确的税率吗?“其实根据辩论中‘主张事实有利于己者承担举证责任’的原则,正方证明初步的方案能够成立即可。例如假设正方提出一个税率,反方认为过低,那么此时应该由反方负责举证。”
此外,由于政策性辩论是应然面与实然面之争,所以不能马上实行的政策都是无用的。就此在辩论中要注意一些细微点,如某个政策表述为“立即马上实行”还是“逐步实行”、“部分区域实行”还是“全面实行”。如果正方把政策实行的条件限定到很小,尽管这样仍能立论,但却没有达到合理利益;由此反方也很容易质疑政策带来的利益不够。还有一些其他的注意点,学长也一并提出。比如一道辩题常以“是否应该……”这样欠缺“主词”的形式出现,这时可以直接补上“我国”;而没有其他限制时,也都可以加上“立即”、“马上”(实行)这样的词。
从“辩咖”成长为刑事律师
林正疆的辩论生涯从来都没有“写稿”这一说,这让不少同学敬佩不已。他说这或许多亏学生时代在辩论队的魔鬼训练。“我们队里的学长用很残酷的方式训练我们,他们准备两组关键词,一组形容词,一组名词;我们任意抽取两个词拼在一起就开始辩论。我记得自己当年有一次抽到了‘丑陋的西红柿’,真的是哭笑不得。”不过他当时居然就用那上台走几步的时间快速想好了论点,还滔滔不绝地讲了四分钟。此外他们学校当时男生少,所以每次邀请外校女生来看辩论赛时大家都很认真;因为如果表现不好的话,学长会当着众多女生的面让他们面壁。
从事刑事律师职业后,一身辩论的本领正好得以施展。有很多喜好辩论的同学私信他,表示自己想学他做一名刑事律师,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从事这份职业一定要有强大的心脏,一方面需要暴露在大量死亡惨象下,一方面常常成为孤单的不被理解的人。刑事判决里有太多你们不能理解的事。比如有一个人同时被两个人射击,可是无法确定死者到底中了谁的枪,所以两名凶手都只能判犯罪未遂。大多人肯定说,这人都死了怎么还未遂啊?但是法律就是这样,它有时宁愿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不同于马薇薇等辩手在娱乐节目里“输出”正能量,林正疆一直坚持着认真回复微博上每一个有价值的留言——纵使这每天要花去他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他一直坚信,如果舍去自己短暂的时间能换来求助者收获的长久的意义,那么这就是一件不可估量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