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零落的星辰,无依无靠地散落人间;他们是孤独的天使,直到有人向他们敞开胸怀,给他们关注,给他们拥抱。六一节前夕,记者走进上海市儿童福利院,见到一群与众不同的孩子,少了亲生父母相伴,但也有“爸妈”为之操心,他们身体大多残缺,也依然笑靥如花。
希望他们渐渐长大
在一间护理室内,十几个婴儿正在酣睡,记者前往时正值午睡时间,屏息悄声走进一瞧,圆圆的脸蛋、肉乎乎的胳膊小脚甚是可爱,怎么会有父母狠心将他们遗弃?上海市儿童福利院院长朱海燕轻轻说,这个屋里的孩子都身患重疾,先天性心脏病、地中海贫血、脑瘫,乃至一些极其罕见的病症,有些可能从外表上看不出明显异常。
儿福院里,身患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占到95%以上。一个“泡泡龙”男婴令人揪心,罕见的先天皮肤病导致他从头到脚,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十根细细的小手指上没有指甲,虽然已有五月大,但个头看上去像才刚满月。“长得慢,我觉得是因为病痛,其实平时这孩子奶吃得挺多。”照顾孩子的护士眉头紧锁着说,谈起她护理的这些孤儿的病情,她总有点说不下去。她的岗位是帮助刚刚出院的病童进入康复状态,每个护理细节都得小心翼翼。“泡泡龙”连使用尿不湿都困难,就怕摩擦皮肤,再生疼痛,所以护士的动作特别慢而轻。大概因为疼得厉害,孩子一醒就总在微微地啼哭,护士会轻轻扶起他,一直缓缓地帮他抚背,舒缓孩子的痛苦。
在福利院工作会不会触景伤情?这位护士回答:“肯定会有,但想想,光是难过有什么用?还是尽力帮孩子们快点好起来吧。”
她的心愿和成就感就是看着孩子能离开加护房,进入正常班组。相似的,看着孩子渐渐长大,是所有坚守儿福院岗位员工共同的心声。
想让他们自信起来
“在这里工作,图的肯定不是待遇。当原先调皮捣蛋的小家伙长大了,懂事了,能独立,这才是这份工作最大的成就感。”凌伟十年前一从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就在儿福院自闭症康复小组从事特殊教育工作,是上海市先进工作者,如今还成立了劳模创新工作室,针对不同年龄段孤残儿童的教育、心理问题,研究探索教育方法。儿福院全体员工中五成以上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团队年轻,思想也很活跃。
今年六一节,联欢会的才艺表演很多都是孤残儿童自排自演,有京剧《精忠报国》、口琴独奏、竖琴演奏《雪绒花》……让孩子们习得一门才艺,正是为了让他们自信起来。“有的孩子,哪怕是羽毛球打得超群一点,都会因此开朗自信很多。”
或许在外人看来,一些不足为奇的事,对于孤残儿童,却非同寻常。身体健康条件允许的孩子都会进入社区学校,和院外同龄人相比较,有些问题会随之而来。“如果儿福院的孩子感觉到别人都穿着名牌,我们的老师社工会反复教导,自信不来自于外表。正因此,这两年,对于孤残儿童兴趣才艺的培养不断加大。实践证明,确实有效也很重要。”凌伟还曾接到过社区学校老师建议,孩子不太能区分私有的和公共的。他意识到,这是由于从小集体化生活养成的习惯。儿福院老师社工赶紧想办法,为低年级的小朋友每人安排一个小抽屉,再大一点的,每人一个橱柜,并在教室里每人有个箱子,用于存放自己的书、衣服、喜欢的东西,到了中学年龄,入住四人宿舍后,上下铺组合家具储物空间自己安排,并布置个性化的生活空间。
凌伟本就专研心理学,他的团队十分在意孩子的心理感受,老师和社工分别从教学和生活指导入手观察入微,比如每个学龄期孩子都建有一份成长档案,标注一、二、三级关注度,一级需格外关心。
老师社工注重给孩子提供更多活动的机会,去年夏天,由儿福院党员组团分批带孩子们外出旅游,远赴四川,游历三峡。“有机会就带着孩子外出,哪怕就看场电影。”朱海燕院长说,“这些对一般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我们的孩子弥足珍贵。只有多让他们走出去活动,经历其他孩子经历过的,尽可能沿着一般孩子的成长轨迹长大,今后才能更好地与人交往,融入社会。”
呼吁人们来捐时间
作为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朱海燕的职业在周围人眼里特别神圣,但她坚持说只是身在其位,要尽其职。她谈得最多的是“以儿童为本”,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想问题,最关心的是孩子真正需要什么。现在市政府非常关心孤残儿童,不断提高儿童的养育经费,所以她希望社会捐赠的不一定是物质,而是时间,不是来一次、看一眼,而是与孩子结对,定期来看看孩子,关心他们的成长。
电台主持人“阿彦和他的朋友们”每周来教孩子们唱歌、舞蹈、弹琴、摄影;“故事妈妈”每两周来和孩子待上大半天互动讲故事;上海京剧院每周来教唱京剧……这些社会单位团体的帮助都令朱院长感激不已,她希望能再多一些公益组织给予这里孤残儿童持续关注,与他们建立稳定的依恋关系,陪伴他们一路成长。
记者手记
在儿福院我见到了一个3岁孩子的班级,一走进教室,孩子们的目光“唰”地一下投向我,齐声喊道“妈妈好”。孩子因为年纪小,所以凡是见到男性都称“爸爸”,女性叫“妈妈”。有几个特别活跃的马上围拢在我身边,仰着头,伸出双臂要我抱。我抱起一个白净的小女孩,她也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分量还挺沉,我逗乐地问她几岁和她玩笑,她咯咯地笑个不停,旁边的孩子们也都开怀大笑。几个孩子都伸着手,想让我抱,有的还想把她拉下来,我就对小女孩说:“轮流抱,一会儿再抱你好不好?”没想到,她搂得更紧了,还把小脸贴着我,笑咪咪地耍赖说:“不要,不要。”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旁边的阿姨来解围,抱抱其他小朋友,算是补偿。终于直到我和他们告别,才把这个女孩放下。
一想到这幕,就特别心酸,我也是一个两岁女孩的妈妈,怎不知这么大的孩子对于拥抱对于妈妈的依恋?我的女儿恨不得一整天粘在妈妈身上,而那个女孩只能抓住每个机会,和像妈妈的人多亲近一会儿。
他们的笑都那么纯那么灿烂,谁舍得遗弃这样可爱漂亮的孩子?我只想说,即便折翼,他们也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可爱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