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世纪前,我大学毕业后分在一家工厂里当烧窑工。烧窑做三班,体力消耗大。加上运动多,精神压力大,我睡眠不好,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车间有个陈绮云师傅见了,关心地说,他家里种着首乌,藤叫夜交藤,有安眠作用。如果需要,可以到他家里掘个根,种一点。我将他送的首乌苗种在乡下,它治好了我的失眠和脱发。一晃相别四五十年,我心怀感恩,不时惦记,垂暮之年,很想一叙友情。一天,在同事刚鸣先生的陪同下,一起去陈家叙叙旧。
半个世纪日月长,但友情依旧,健康也依旧。他80岁的人了,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语言流畅,动作敏捷。我笑问,你有什么养生之道,保养得如此之好?他说,他种着仙草呢!让我们一起去阳台上看看。
哇,一走近阳台,只见满室绿丛,花枝绰约。三四平方米的小阳台,上上下下种满了各种花草。有的正在含苞,有的正在开放,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嫩黄,有的橘黄,色彩缤纷。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清香,沁人肺腑,不禁啧啧称赞。
我虽然读过园林专业,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类植物。但我看到它们长在木板上,不用泥土,我猜想可能是一种来自温暖地区的寄生植物,很可能是石斛。一问果然是。说起石斛,陈师傅如数家珍,这是铁皮石斛,这是叶舌石斛,这是鼓槌石斛,这是紫皮枫斛……他栽种的石斛,林林总总有十几种之多。他说,石斛是中药界的大熊猫。他全家的健康,它帮了大忙呢!怪不得陈师傅脚步轻盈,脸色红润,原来是家有仙草。
真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看到石斛开花,我闻闻它,摸摸它,感觉好幸福,它可是仙草呢。唐代的《道藏》记载,中药有灵芝、茯苓、冬虫夏草、首乌、人参、苁蓉等九大仙草,石斛位列第一。最名贵的铁皮石斛生长于湿润温暖的悬崖峭壁上,要见到它谈何容易?没想到,它却与我有缘,竟相识于老友之家,相遇于花开之时。世上有缘则聚,无缘则散。与仙草有缘,不禁心中一乐。
石斛是养生良药。2000多年前的《神农本草经》,就记载石斛健脾养胃,轻身延年。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说它补五脏,充肾精,养胃阴,益气力。武则天用它养颜,年近八十,肤如少妇。1896年,70多岁的李鸿章出使英国,他年老力衰,神疲力乏。慈禧送他人参石斛,他一路饮用,到了英国,神清气足。维多利亚女王用上了慈禧赠送的石斛后,精力充沛,满心喜欢。老友家有仙草,自然鹤发童颜了。
不过,陈师傅说,他的健康不仅在于服用仙草,还在于培育石斛的快乐。石斛不容易养,他却琢磨出了一套养护的办法,别人家的石斛有的枯了,有的萎了,他培育的石斛欣欣向荣,一乐也;为了养好这些仙草,他一天两次浇水喷雾,保持湿润,动手弯腰,蹲上蹲下,直到身上微汗,满身舒坦,二乐也;他种的石斛远近闻名,不时有亲友邻居前来观赏求教,他介绍经验,有时赠以仙草,惠及众人,三乐也;每日在杯中放半根仙草,自酌自品,觉得自己成了半个医生、半个仙人,颇有成就感,四乐也。天天梳弄仙草,以它为友,乐在其中,有此四乐,邪不可侵,怎么会不健康呢?有时候,谁有了一点感冒的预兆,在阳台仙草丛中坐一会,闻闻它的花香,深深地吸几口清气,泡一杯石斛水,感冒就好了。说来真是有点神哪。
陈师傅的夫人也喜欢养花。不过,她种的是各种各样的多肉类,她的房间的窗台上,种满了各种仙人掌、仙人球,也长得葱绿饱满。有时候,两类植物的花都开了,两个人会将花放在小客厅里,夫妻俩一起品赏,评点色香,真是其乐也融融。
石斛充实了他们的生活,促使他多动脑,多动手,多动脚;石斛还给了他养生的仙草,给了他无数欢乐。他看上去鹤发童颜,石斛真是功不可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