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他得了什么病
整个上午,我都难以克制焦虑的情绪,离约定的时间很早就离开了贝克街,到达卡姆登路时,钟还没有敲响两点半。
监狱是按哥特风格设计的。乍看上去,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阴森森的城堡。它是用肯特郡的石板建成,包括一系列的塔楼、烟囱、旗杆和雉堞状的围墙。其中一座高塔直耸云霄,几乎看不见顶。一条粗糙的土路通向入口。入口故意设计得阴森冷酷,庞大厚重的木门和钢闸门,两边是几棵光秃秃的枯树。一道砖墙至少有十五英尺高,围住整个城堡。我的目光越过围墙能分辨出城堡的一个侧翼,两排带栅栏的小窗户一模一样,严酷刻板,似乎暗示着里面寂寥而凄惨的生活。监狱建在一座小山脚下,监狱后面可以看见令人愉悦的山坡和草坪,一直往上延伸到天际。然而那是另一个世界。霍洛韦监狱的位置原先是一座公墓,死亡和腐烂的气息至今仍然萦绕不去。
我在阴霾的天光中勉强等待了三十分钟,最后我往前走去,手里紧紧握着那本书脊里藏着钥匙的书。走进监狱时,我突然想到,万一我的计划被人识破,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就会成为我的家。
我敲了敲正门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几乎立刻就有人来开门了。这是一个特别爽快,甚至和蔼可亲的狱警,穿着深蓝色的束腰外衣和长裤,一根粗粗的皮带上挂着一大串钥匙。“进来吧,先生。”我注视着他打开我们身后的那扇门,跟着他穿过院子,来到第二道门。它比第一道门稍小一点,但同样戒备森严。我已经意识到监狱内部有一种异样的寂静。天色正在迅速暗下来,这里却没有点灯。
我们进入一道走廊,走廊里有一扇敞开的门。我被领进门,来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扇窗户正对着一堵砖墙。房间一侧有个柜子,上面有大约五十把钥匙挂在钩子上。一个大钟在我对面,我注意到秒针走得十分缓慢,每次移动前都要停顿一下。大钟下面坐着一个人。他的衣着跟刚才迎接我的那个人相似,但是制服的帽子和肩膀上有几道金色镶边,显示
他的级别较高。他上了年纪,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一双眼睛犀利有神。他看见我,费力地站起身,从桌子后面绕过来。
“华生医生?”“是的。”“我叫霍金斯,是典狱长。您是来探望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是的。”我吐出这句话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很抱歉告诉您,他今天早晨病
了。虽然他被控犯有非常严重的罪行,但我们尽一切可能向他提供适合他名望的各种条件。他不跟别的犯人关在一起。我亲自去看过他几次,并有幸跟他交谈过。他突然发病,也即刻得到了治疗。”
“他得了什么病?”“不知道。他十一点钟吃午饭,之后立刻就拉铃求助。狱警们发现他蜷缩在牢房的地板上,看上去极度痛苦。”
我内心深处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这正是我一直担心的情况啊。“他此刻在什么地方?”我问。
“他在医务室。我们的狱医特里威廉医生有许多专用房间留给危重病人。他给福尔摩斯先生做了检查之后,就坚持把他搬到那儿去了。”“我必须立刻见到他。”我说,“我本人也是医生……”“没问题,华生医生。我就等着带您过去呢。”
我们刚要离开,后面出现了动静。一个我十分熟悉的人哈里曼巡官出现了,他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他的态度非常淡漠,靠在门框上,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中指上的一枚金戒指。他像平常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服,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金斯?”他问,“歇洛克·福尔摩斯病了?”
“病得很严重。”霍金斯大声说。
“这真是给我添乱!”哈里曼直起身子,“您真的确保他没有欺骗您?我今天早晨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体还是好好的。”
“我和狱医都给他做了检查,我向您保证,先生,他确实病得很严重。我们正要去看他。”“我陪你们一起去。”
“我必须提出反对———”
“福尔摩斯先生是我的犯人,是我调查的对象。您尽管提出反对,但我必须坚持原则。”他恶毒地微笑了一下。霍金斯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来,他虽然是个正派的人,但不敢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