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有一句成语叫“一往情深”。按照现在的时尚,我将它改一个字,换成“忆往情深”。已经进入古稀之年,常常想起往事,总觉得怀念。这里回忆当年到西沙群岛观景之事。
1972年我刚从干校返回工作岗位。那个年代学习毛主席著作是为时尚。于是同解放军就有较多的联系。隐约记得在那年的五月底,南海舰队的朋友约请我们到西沙群岛去参观。这自然是难得的机会。我与几位同事乘火车到广州,而后坐上去海口的飞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飞机,兴奋得我坐到窗口向外观望奇景。我生在海边三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大海,谁知快到海口时,飞机下降来了个向左大转弯。我从窗口看去,好像机翼都擦到了海面,真惊险哪!心怦怦地跳。之后,我们很快下了飞机,到海军的招待所休息。
第二天,我们坐车沿着海南岛东侧的公路到达三亚。因为南海舰队的一位副司令员去西沙视察,我们便搭乘了一艘排水量不到一千吨的猎潜艇去西沙。我站在甲板上,挥手向送行人群告别。船缓缓地驶出港口,我感觉不大对头,便匆忙返回船舱。这是我第一次坐船下海。虽然大学快毕业时,曾经坐过船,那是小轮船,不过在黄浦江里航行。现在可不一样了。海军的同志告知,海上航行,南海与北海不一样。北海的浪大,然而1984年我乘坐万吨轮去日本,却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南海海面下有水涌,像是有一双手抓住船底,晃劲很大。何况我们坐的是一条不到千吨的小舰艇。我立马呕吐。同事照顾我,让我躺在下铺,舰艇上的海军为我拿来一个铁桶。我把晚饭全吐出来,连后来喝的水也吐光了,还见了一点黄液。可见海军水兵们为了保家卫国常常出海,是多么的艰难哪!小舰艇的航速是14节,即每小时25.9公里左右。舰艇走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总算靠近永兴岛。那时这里还没有建立停靠大船的码头。于是,我们下去换乘小炮艇登岸。有趣的是,我们一位同事,在猎潜艇航行大海时,一点没有不适。谁知到了岛上,他却呕吐起来。这自然而然引来大家的惊奇。
西沙群岛有许许多多岛屿,大多是珊瑚礁。永兴岛有近二平方公里,是南海诸岛中最大的岛屿和行政中心。不过,当时岛上主要驻扎着少数海军,也有少数渔民留守。到捕鱼季节,渔民就多了。我们上岛后被安排在一些宿舍里。
下午,南海舰队的新闻处长带领我们游览永兴岛。这也是我第一次走上沙滩,那细柔的沙子,踏在上面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胎上。我干脆脱了鞋袜,光脚感受它的柔情。海军的朋友介绍,这里海产品比较丰富,海边可以捡到形形色色的贝壳。这可是宝贝,海滩上多的是。他提醒我们,不宜随便捡,需要找活的,已经死去的贝壳经海水的冲击,表面没有光泽,显得陈旧。只有捡活的,带回住地,埋进沙地里,让蚂蚁把贝壳的内脏掏空,再用清水把泥沙冲干净,这样的贝壳光彩美丽,才能成为艺术品。我们按他的指点,捡了几个深绿色的,果然得到几个明亮耀人的小贝。海军的朋友还送我们每人两个从深海里捕捉的虎斑贝,每个足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光泽闪耀,漂亮极了。这些珍贵的物品,我收藏了带回家中,送给弟弟妹妹作为纪念品。
西沙海域有不少海龟,它们常常在夜里爬上沙滩产卵。这是捕捉它们的最好时机。同海参一样,海龟也是美味佳肴。那年代西沙的淡水、蔬菜和粮食都靠海南岛送去。我们也就有机会在西沙品尝到这两种佳肴,好像这是人生中唯一的一回。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我们绕着永兴岛走了一圈。这里有茂密的椰树林,向远处看去,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其他小岛。这些珊瑚礁组成的岛屿,是神州大地的延伸部分。岛上除了军用指挥所是一座两层小楼之外,都是小平房。当然有一些军事设施。
第三天一早,我们准备返程了。还是按照原来的程序,先上小炮艇,再上猎潜艇。谁知我们刚登上猎潜艇,突然听到警报“呜呜”地拉响了。海军士兵们纷纷紧急地冲向战斗岗位。大炮、高射机枪快速地指向天空。有什么敌情?我们也毫无畏惧地登上甲板。过了大约半分钟,听得天空“轰轰”地作响,抬头望去,只见一架不明国籍的飞机,不知是民航还是侦察机,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因为涉及军事秘密,我们不便打听。那时我们的国力还不够强大,也许军方已经得到情报,便眼睁睁地让其飞过去。后来邻国侵犯了西沙群岛我们就不客气了。
随后,猎潜艇启航。为了保险起见,我便先吃点药躺在床上。我的同事则趁白天的机会,站在窗口观海。海上时时出现飞鱼,一群一群地从海面下跃起,再回到海里。可惜我没有看到这样珍奇的景观,成为我终身的遗憾。这次大概是新闻界人士第一次登上西沙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