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6日,在黄浦区老西门街道学宫居委会换届选举大会上,两名居委会主任候选人的计票结果显示:2000多票对200多票。
那2000多张选票是居民投给我的,24岁的我成了那年全市居委会换届选举产生的最年轻直选居委会主任。24岁之前,我当过兵,做过销售。到目前为止,居委会主任是我做过时间最长的职业——我把这个居民自治组织的“当家人”当成一份专业化的职业。
居民信任
梦花街是条不长的小马路,时时刻刻都散发着老城厢特有的味道——房龄超过七八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房屋,一栋挨一栋;居民拎着马桶出家门,穿过马路倒马桶;卖大饼油条、煎饼果子的摊位前都是买早点的居民。
我在黄浦老城厢长大,梦花街早晨的味道,我熟悉,7年来,我每天都要走过这条街,我们居委会就在这条街上。
这些年,社区工作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叫“属地化”管理——居委会成员、社工的家最好就在自己工作的社区。我算是地地道道的“属地化”居委会主任。
“属地化”有什么好处?我想,起码有两个好处。一是方便居民。一旦有事,我住得近,居民叫得应;二是说话办事更有亲和力。社区是一个讲人情地方,很多事情,居民愿意合作,是因为“买你面子”。
这些天,就遇到了件麻烦事。居民王大伯不慎滑倒,就在自家房间公用部位。原因是邻居房客家的3岁小孩随地大小便。这种“本地居民”和流动人口的矛盾常常有,大家生活习惯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磕磕碰碰,家常便饭。不过,这次有点严重,王大伯骨折了,要赔偿,两家价钱谈不拢,就到居委会来调解。来了两次,调解效果有一点,两家情绪都没那么激动了,矛盾不会再激化了。
他们能进居委会调解,是因为信任。本地居民因为熟悉而信任,流动人口也不觉得居委会会“偏袒”本地居民。这样的信任,在第一次当选直选居委会主任的时候,我就从那2000多张选票当中“感觉”到了。能让居民信得过,是因为“土生土长”的了解——我了解老城厢的生活,就好比天天走过梦花街,我知道哪一处下水沟最容易堵塞,知道怎么去沟通。
应对“意外”
当兵的生活很规律,做销售也有规律可循,但社区工作有太多的“意外”,完全不会按照你的“每日行程”来决定今天你要完成的工作。
每个周一上午,都很忙乱。平均每过5分钟,居委会办公桌上的电话就要响起,街道打来的,居民打来的,煤气公司打来的,市政打来的……
找上门的人也很多:发生纠纷等待调解的,家里电视没信号要请居委会帮忙维修的,还有等待暑假社区实习中学生……在一大堆等待处理的事情当中,最让人操心的还是老人家们。学宫居委会4000人口当中,老人将近1/3。有儿女的老人们住惯了老房子,不想随儿女搬走,没儿女的纯老家庭更是离不开老住处。我们制作了一张“学宫老龄人口状况表”,各户老人家都是什么情况,各自都有什么需求,一目了然。这些年里,学宫的老人们没有一个会“有事叫不应人”。老人家们的要求不高,每天能有社工、志愿者上门看一看,做点事,他们就很开心。
时间长了,我发现,居委会的工作也不是“一团乱麻”,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其实,很多时候是在处理各类关系,归根结底,就是生活在共同社区里的不同人群的关系。很多“意外”,都是“关系故障”,让社区生活运行不畅。我和同事们就要应对“意外”,修复好“社区关系”。对我来说,选择这样的工作,曾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处理各类关系是需要时间验证的,成绩要一点点积累。
“一老一少”
说到那些常常跟我应对意外的同事们,这些年,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他们越来越年轻了。
2006年,我当选居委会主任时,整个老西门街道各个居委会就我一个年龄在40岁以下的;如今,单单我们学宫居委会就有4名40岁以下的,居委会干部平均年龄不超过50岁,而10年前平均年龄是60岁。再过10年,居委会里的年轻人还会更多。
如今,居委会成员结构是“一老一少”——退休的、有积极性的、愿意发挥余热的“老人们”有经验;那些大学生、研究生愿意把社会学、管理学、经济学的方法,放到社区这个“试验田”里试试身手,这说明社区工作已被年轻人所认可,已从一份“义务”转变为一份“职业”,一份可以奋斗终身的事业。
本报记者 姚丽萍 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