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立即给山西公安厅长写了封告急求援信
我先把汪泉托举到窗口,然后她身上系着绳索,慢慢地爬出窗户,紧跟着我也钻了出去。只见前楼侧楼,所有窗户都打开来,人们探出身子仰头瞩目着我们父女俩这场高空冒险。我半个身子站在窗台外,朝下一望,不由一阵晕眩,慌忙移开目光,一手牢牢抓着窗框,一手拽着绳索,一脚窗外一脚窗里地站稳当后,对汪泉说了声:“不要怕,爸爸在后面拉着你哪!”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屏声息气地注视着汪泉在暮色中手扶楼房外墙,两只脚在窄窄跳板上小心翼翼朝前移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听汪泉在前头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短促喊声:“爸,快松手!”我这才发觉女儿已经站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了,急忙松开手中绳子,只听咚的一声,汪泉的身影跳落在阳台上,随着,前楼侧楼窗口里响起一片哇哇欢呼声。再望望自家阳台,汪泉已经消失不见,进到客厅里去开大门了。我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回落到了原来的位置。从此,这根同生死共命运的绳索,就像一根粗大的血脉,把汪泉和我永远地连在了一起。没想到若干年后,这一根线上两只蚂蚱的惊险一幕,在北京居然重演了一回!
多少年过去了,汪泉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三十多年来,小钰和我像严守最高机密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哪想到祸从天降,现在因为移植,这身世秘密像纸包不住火不得不公开出来,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很残酷的事。何况眼下汪泉生白血病,治疗上偏偏又遇到难题。在这种亲人生死未卜的揪心时刻,还要来触及自己感情上的这个伤疤,这岂不如同对一个溺水的人再重重踹上一脚。我下不了这个手!
几个医生此前都异口同声提醒我们要及早移植,好友们也催促我们抓紧时间。移植需要供者,供者首选就是与患者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我不去设法寻找,汪泉的供者问题解决不了,移植便无从谈起!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真是把我愁坏了。第三天,我终于下定决心,救命是第一位的。只要汪泉明白这一点,明白这个道理,是为了她的病,是为了救她的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即便暂时不理解,闹情绪,甚至对我产生某些怨怼,过后冷静下来,会渐渐想通理解的。可茫茫人海,叫我上哪里寻找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呢?!我自然想到那个留在小内衣上的唯一线索——山西阳泉市幸福巷92号贾。只有去那里,才能找到她的亲人或者有关她亲人的线索!
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立即给山西公安厅长写了封告急求援信,并随信附上汪泉HLA检测报告,以便配型时参考。信是这样写的:尊敬的公安厅长:
我叫汪浙成,现已退休,任浙江省作家协会顾问,全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这次写信打扰您,是因为我眼下遇到一件人命攸关的事,十万火急地相求于您,恳切地希望得到您有力的救助!我女儿汪泉,系浙江大学出版社编辑,不久前被确诊为急性髓系M2型白血病。经医生悉心治疗,目前病情暂时得以稳定。按治疗程序,接下来需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但中华骨髓库检索不到可与她配型的供者。医生建议发动血缘亲属。可是,由于她系我养女,是个弃婴。我至今不知她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姓名和住址。她是我和爱人于1970年1月11日一个天寒地冻的清晨,在呼和浩特市新城内蒙古自治区医院(内蒙古大学附近)走廊长椅上看到的。当时,她已哭得声音嘶哑,襁褓外落满黄沙,两只眼睛发炎溃烂。我们当即抱她挂号医治,住进了该院。在护士消毒换洗时,发现弃婴小内衣是一块当时邮寄包裹用的旧白布缝制,领口上留着一行尚未褪尽的墨写小字,经辨认是山西阳泉市幸福巷92号贾。估计这就是她父母或者有关亲人的住址。除此别无任何线索。事隔三十多年,茫茫人海,要想找到她在阳泉有关亲人,只有依靠我们以人为本的政府,求助你们,恳请他们看在血亲骨肉的情分上,救救自己的亲人,得以找到相合的造血干细胞配型。(随信附上汪泉HLA化验报告)所需费用,一应由我承担。尊敬的领导,我实属无奈,只念这三十多年来父女情深,别无选择。愿上苍赐福好心人,保佑这命运多舛的苦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