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结果竟完全出乎预料
回到工房,黛琳告诉娇鹂一个好消息:今晚七点钟大厦楼顶上放《南征北战》。娇鹂惦记着给祖堃写信,原本不打算去,怎奈家恕家孝吵着要看电影,拦不住,可让孩子们自己去楼顶还真不放心,祖鸿答应带侄儿去。他一去,信自然就写不成了。晚上十点多,娇鹂安顿好孩子绣起花来。电影早散场了,时钟指针已跳到零点了,她十分惦念乡下祖堃的病况,想到傍晚托祖鸿写信的事,明知这么晚了他不会过来,还禁不住等他。第二天傍晚,都过了吃饭时间,可祖鸿还没回来。不吃夜饭也不关照一声,娇鹂不禁悻悻然。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娇鹂开了门锁,一看是祖鸿的好友兼同事阎子芬。阎子芬带口信来了,说祖鸿因临时有公干脱不了身,马上又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托他来取替换衣裳等出门要用的东西;还托他代笔,替嫂嫂修一封家书。公事要紧,娇鹂也不多问,就到祖鸿房间去收拾东西,还留阎子芬吃了亲手裹的酒酿圆子。子芬边吃着点心边想,人家女主人这样殷殷好客,而自己却在哄骗她,实在惭愧之至。于是便告诉她,祖鸿其实是得了急性黄疸肝炎,已被隔离起来了。因怕嫂嫂着急,还耽误了写信,这才让他帮着撒这个谎。娇鹂一听心乱如麻,祖堃肝硬化还没好,如今祖鸿又染上了急性黄疸肝炎!他们弟兄俩一直睡一张床,肯定把肝炎病菌过给他了!她只知道自己母子跟祖堃分开,却没注意祖鸿也要同他隔开。想到这里,她又难受又懊悔,对阎子芬冲口就说:“祖鸿的病是我们害的呀!”听了娇鹂道出原委,子芬又吃惊又生气。见娇鹂低头抹着泪,他忍不住说了声:“你们都不晓得他……”
不管娇鹂愿不愿听,子芬把祖鸿叮嘱他千万不许透露的事一古脑儿给捅了出来,说是自打他哥哥长病假以来,家里钱不够用,祖鸿把自己积攒的准备结婚用的积蓄全贴进去了,但还是填不满用钱的无底洞,只能往自己牙齿缝里省了。子芬亲眼看见,他食堂里吃饭从来不买菜,顿顿酱油汤淘饭,没营养,长此以往怎么吃得消?还有退亲的事。祖堃曾说,哥哥待他恩重如山,如今哥哥久病不愈,家累又大,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决不能撒手不顾。所以,明明他同景萱情投意合,也明晓得她对自己感情非常深,可还硬是跟她分了手。可怎样才能迫使她同意呢?想来想去,伤透脑筋,好不容易才有了“冲喜”一说,可万万没料到,结果竟完全出乎预料……末了,子芬难过地说:“我一直有负疚感的,因为‘冲喜’的馊主意是我出的。”把心里憋久了的话说了,竟有些轻松,然而,娇鹂听了身子瑟瑟发颤。随后,他们约好,明天一早在轮船渡口碰面,一起去浦东隔离医院看望祖鸿。
娇鹂给丈夫的信发出之后,一面常去浦东探望祖鸿,一面盼着祖堃回信。一天,寄自慈菇湾的回信终于来了,可拆开一看,却不是他写的。娇鹂父母在信上说,祖堃女婿只相信菩萨郎中,劝他不听还大光其火,一赌气去了老家管溪镇。娇鹂不知其详,赶紧叫儿子写信去探听情况,信寄了一封又一封,但都杳无音讯,不由得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转眼间,祖堃回管溪已经近半个月了。老台门里堂兄弟有不少,日子一久,又不好意思到别人家去蹭饭,每天要等有人来喊了才知道,所以吃饭成了一桩头疼事。所谓“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他的脚脖子越来越肿,已显凶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坚信菩萨郎中的法力,相信会出现生命奇迹。岳父岳母、姐姐姐夫们都力劝他赶紧回沪,别耽误了治疗,但他却偏不答应,谁劝就跟谁急。一天,金粉来看望弟弟,不经意间发现他肚子已鼓胀起来,裤带只能搭在小腹上,大吃一惊。见这情形,金粉劝他不要再固执,赶快住到她家里去,亲姐姐好歹饭茶会端到他的嘴边。听了这番话,他禁不住流出眼泪。现在,就是想去大石岙,也已经不能了。无奈,金粉只得先把阿三接走再说。自从金粉领走了儿子,祖堃整日形影相吊,心绪更加恶劣。妻子从上海寄来的每封信他都收到了,但只草草一看,撇到一边。他抹不开面子,不肯认错——即使错了,也宁愿错到底。这天,妻弟阿淦来到老台门看望姐夫,得知祖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已经起不了床,吓得脸都变了色。从管溪回去,赶紧将姐夫的病况函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