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一家去甪直。一早天就是阴的,车子进入江苏境内,豆大的雨点簌簌打在车窗上。惦记着还有一堆作业未做的小朋友开口提议:“咱们现在就掉头吧。”我和她爸爸都大笑起来,有时遇到荒诞或无解的事,放声大笑是种不错的选择。狮子座的朋友总在关键时刻作出阳光的决断:“雨天游古镇也很好。”我是不介意的,上次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还是笑呵呵地把周庄细细赏玩了一遍。
进了万盛米行,走廊的墙壁上贴着著名的《多收了三五斗》,小朋友听见我们纷纷背出“万盛米行的河埠头”,惊奇地问为什么大家都熟悉。几个大人抢着说:“语文课本里的课文呢!”城市里的孩子可能没见过石磨、筛子、木质的风箱、脱粒机和水车,但连叶圣陶也那么陌生吗?如今小朋友们的语文课本里都选了些什么文章?
雨天果然有雨天的妙处,层层叠叠的白墙黑瓦被洗得分外有质感,岁月的侵蚀让白壁白中带灰,定睛细看就能看出白的简约与丰富,黑色的瓦片则是极有轮廓感的钩边。王韬故居的后花园里栽着海棠、茶花、含笑和南天竹,门是带木闩的,石子路的旁边一圈青苔。苔这种东西看着不起眼,对温度湿度却有不小的要求,专门去养有难度又刻意,在小园子不经意长得绿茸茸的一片最悦目。花园亭子上有“涤砚”二字,果然是诗书人家。
始建于南朝的保圣寺,门前的巷子窄小,寺内却出奇地大。细弱的紫藤,看了牌子才知道是百年老树。院子里的老银杏树据记载是上千年的。那样空旷的院子,让我想起了开元寺。寺里碑廊的碑刻中,内容大多是清代当地官府的司法和行政公告,可以当作古镇的法治和社会文化史来读。往银杏树那边走,有叶圣陶墓,还有唐人陆龟蒙的墓。我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独自站了很久。一个人觉得自身的渺小,一是病痛之时,一是在阔大的空间和久远的时间的冲击之下。
古镇的好,是角角落落随便扫一点东西出来都能让人呆想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