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来爱乐者在维也纳绕不过三处——金色大厅、国家歌剧院和爱乐乐团。这三处不仅是维也纳，也是全世界的骄傲。4月23日在国家歌剧院看《波西米亚人》，因为乐池里担任伴奏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听来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乐队与台上歌唱声此起彼伏，缠绕之间相互生辉，常令人兴奋不已。最后一幕当鲁道夫发现咪咪去世的霎那间，两声突兀而凄厉的长号，一下就让人热泪夺眶而出。这就是维也纳歌剧的魅力。全世界的歌唱家都向往在此登台，在别处谁能找这样的乐队来伴奏？ 

　　歌剧对观众是诱惑，但对演员却很残酷。一部歌剧，角色没几个，却每每引来数十上百人为之竞争。这还没完。即便是竞争成功者，还要与同台演员一比高下。那天演出结束演员依次出场谢幕时，观众明显把更多的掌声给了二号女高音（穆赛塔）。一号女高音（咪咪）想来一定很失落。须知她的丈夫正是现场乐队指挥，当今欧洲大红大紫的拉脱维亚人安德烈·尼尔森。当尼尔森最后一个出场谢幕时，场内爆出最大音量的掌声和欢呼声。舞台和乐队间，观众显然又把最高荣誉给了乐队。 

　　第二天去金色大厅听扬松斯指挥维也纳爱乐音乐会。之前听过两次爱乐乐团，都是为歌剧伴奏；两次进入金色大厅，又都不是爱乐乐团。因此这场音乐会对我特别重要。 

　　维也纳爱乐乐团是全球唯一没有音乐总监的乐团，而它却又是一个超级乐团。这两个特性吸引了所有指挥家都对它又爱又恨。我在与维也纳市立音乐院院长RanKoMarKovic谈话时，他也提到这个现象。他认为爱乐乐团有其深厚的传统，并且其独特的体制决定了它的不可复制性。历史上卡拉扬和马泽尔曾试图改变这种状况，结果却遭遇抵制。 

　　扬松斯已经不年轻了，但手下音乐还是活力无穷。从那天节目单来看：海顿、李斯特，又是海顿，最后是巴托克。维也纳听众似乎更满意他的巴托克《神奇的满大人》，而我对他的海顿尤其欣赏，那种细腻中的丰满，似乎更多源自爱乐乐团的独到品位。之前与在维也纳生活了十多年的台湾音乐家吴睿然聊天时，他开玩笑说：“当爱乐乐团演奏得很好时，我们会说是乐团的本质好；当演奏不好时，我们就说是指挥家不好。”看来爱乐乐团在听众心中的魅力绝不一般。 

　　维也纳不愧是“音乐之都”。这里有海顿、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施特劳斯的多处故居。据说贝多芬的故居有62处之多，原因是此公性格怪癖还不讲卫生，常被房东赶走。现在正式作为博物馆的还有三处；歌剧院旁著名的沙河酒店门前竖有铜牌，告示维瓦尔第1741年曾在此住宿；我的住处背靠海顿故居。街尽头的教堂，便是海顿葬礼举行处。在这里真是步步可以遇见音乐家遗迹。那天见有人在街头抽烟，忽然便想起“轻烟散入五侯家”的句子，在这里真是这样的。 

　　圣史蒂芬大教堂后侧角落有扇黑色铁门，朋友指说那是从前维也纳贫民病逝后的丢弃处。莫扎特也没逃过这里。维也纳人觉得对不起这位音乐天才，于是将他的“墓”安置在中央公墓，维也纳人将他的墓安置在几十位音乐家的正中，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和施特劳斯都只能环伺在侧。 

　　尽管有这么多的名人遗迹，但在维也纳，最抢眼的还是施特劳斯。在地铁口、旅游景点以及各式街头都有施特劳斯音乐会的广告。毫无疑问，施特劳斯是当下最赚钱的音乐家。从全世界蜂拥而来的旅游者，经过一天的游览疲劳，晚上坐进金碧辉煌的剧场，听一场施特劳斯音乐会，是何等享受啊。他们不是爱乐者，他们不在乎乐团是不是世界一流。而这样的游客源源不断，永无尽头。维也纳的音乐遗产，就像多瑙河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