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2:夜光杯/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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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9月15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邓丽君:夜来香复活
沈嘉禄
  沈嘉禄

  小时候幻想有一种机器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现在,这个幻想差不多成为现实。9月6日晚上,在现场一万多名观众的狂啸声中,一台所谓的“时光机”空降舞台,为周杰伦台北演唱会助力,“虚拟邓丽君”突然走上舞台,与周杰伦实现跨时空对唱,三首歌曲三个高潮,其中两首是周杰伦的作品,《红尘客栈》和《千里之外》。在这不眠之夜,全场掌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粉丝们为邓丽君复活210秒而激动得颤抖并流泪,演艺界又诞生了一项新纪录。

  其实我们都知道,或者都不愿意触及这样的事实:邓丽君离开这个世界已经18年了。但不朽的生命就是永恒的奇迹,邓丽君,不论岁月如滔滔江河,当这三个字被我们轻声读出,带着生脆明快的音节,就像玉珠击碎了电视机屏幕,像裸钻在汽车挡风玻璃上划过——对当年的男孩,今天的老男人而言,是剃须刀划过我们的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邓丽君的歌声飘过台湾海峡,吹皱了大陆青年男女的心。而我的心却如同一块石头那样坚硬。那个时候我正在写小说,使命感极强地塑造这个人物,那个人物。休息时我偶尔也放几盘磁带,但都是欧洲古典音乐,或者哼几支苏联歌曲。对于邓丽君,似有本能的抵触。我觉得她歌里支撑的旋律包括装饰音之类的小修饰是具有极大的煽情性的,歌词既缺乏传统文化的意境又充满了肉身享受的赞美。此外还由于邓丽君的成名与日本歌坛的特殊缘分,我就过于敏感地从歌声中听出了殖民地的奢靡情调。于是就鄙视它、拒绝它,像鸵鸟那样将头埋进沙堆里。

  但是,我的自命清高终于被她的歌声击碎了,至少有几首歌深深烙进了记忆深处。《夜来香》她唱得动情,比兴过后,叙事过后,旋律在回旋中昂扬上升,她与我都沉浸在激动的抒情之中,中国人对这种花的隐喻,让我想起了无忧的童年。

  在她之后,歌星如焰火般地升上都市生活的夜空,成为大众情人和信使,无数青年词曲作家和歌手吮吸了她的乳汁长大成人,并以更强健、更妩媚的形象在舞台上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许多在一种模式下接受教育的人,不得不纠正以往对流行歌曲的偏见,并且在耳熟能详的旋律诱惑下略含羞怯地拿起话筒,在一大堆碟片中选择既符合身份又能表达复杂情感甚至潜意识的歌曲。至此我们才发现一个事实:时代需要邓丽君,时代造就了邓丽君。邓丽君在教会了我们一种抒情方法的同时又帮助我们鼓起面向自我与未来的勇气。

  记得童年时,妈妈经常买一束夜来香插在花瓶里。夜来香有长长的茎叶,羞怯地垂下白色的蓓蕾。妈妈告诉我,这种花一到晚上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故而叫做夜来香。于是我装作很用功的样子,做算术一直做到很晚,为的是能嗅一嗅那股神奇的香味。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股香味,清新而浓烈,胆怯而率真,深嗅一下,心尖一阵颤动。不过有人说:夜来香的香气太浓烈,太粗野,不登大雅之堂。还记得有人对夜来香的隐喻,那是一种香艳袭人、充满欲望的隐喻。但是这都遏制不住人们对夜来香的热爱,这也许是邓丽君复活的精神基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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