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于旅行的记忆大抵都是痛并快乐着的吧,临行前必然是辗转反侧的挣扎着好不容易入睡,也必然会做一些关于睡过头误了出发的噩梦,再就是仿佛还没怎么得味就回来了,坐在书桌前对着作文纸发呆。这样的时光,妈妈过完了就轮到儿子,所以现在是他对着本子叹着高低声。
我从来就没有落井下石的人品,所以自然是要有难同当地抱着书坐在边上吃葡萄、吃蜜梨、吃话梅、吃薯片地陪他。他看着我手嘴不停,便哀哀地问:“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你胃口还这么好?”
他懂什么,有道是不时不食,夏天看什么书也是讲究的。热闹打斗的上肝火,揭秘探案的伤神思,若是像《红楼梦》之类的沾上了就等着整日价愁思睡昏昏吧。须得是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方是消夏佳品。“我听着你说的像是字典或者菜谱之类吧。”儿子琢磨了一下,有点心得。
就知道吃!当然,其实收集字典也是我的爱好之一,总觉得现如今要去找一个能给你明确肯定答案的东西忒不容易,字典就是难得的。新闻里说出了新版的《十万个为什么》,那也是好东西,也得去屯一套。看看里面究竟怎么回答“为什么有人会在牛奶里加三聚氰胺?”这种问题。
“那你又在看什么呢?”儿子蹭过来吃了一片薯片,我顿时怒目而视:“你看你胖的那个肉样!还敢吃薯片!?”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
“切,我只是是壮!你看你捏着舒服吧,”他指指自己的肉腰,“电视上说那叫‘爱的把手’,就是你喜欢我的时候可以捏的地方。”
“那你也不用搞得浑身都是把手吧……”我哀叹一声,把手里的书往他面前凑凑。看的是《春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倡导述而不作的老师傅写的,总之无事时翻翻很是得趣。旧时文人家字字针砭的顶真最是可爱,“郑伯克段于鄢”六个字骂两个人,果然节俭高效得很。更何况,古时讲究“名垂青史”,若是做了点什么让士林见弃的腌臜事,人家正经给你写一写,传个千儿八百年的也是常事。只是,不就是兄弟间打个架,至于这么磕碜人么。老爷子要是活到现在,看看电视上坐在柏阿姨边上磕牙的同志们,那还不得七窍生烟?如今既没了正经写史的,过多的真假便没了头绪,拉扯间也都是利欲,既上火又不知会平白地红了哪个美美。真不如趴着看看以前的是非,哪怕是“断烂朝报”,也是可爱极了的一群人。
“这么写真的可以么?”儿子指着书上短短不堪一指的一行,柔情似水。“春秋笔法,你懂不懂,18000个字写了两百多年的事儿,微言大义。”我自然是懒得解释,其实这样一字褒贬的文骂,真不知在当时是不是足以为乱臣贼子惧,却也有其想不到的各种惧。当然最能让人跌足叹息便是精妙譬喻,比如艾青说北方女子抹粉便有比为:驴粪蛋上下了霜。所以我现在看到颜色太过于白的粉底,心里还是怯怯的。
转过头来,儿子趴在跟前左手葡萄右手饼干,问他作文,答曰:好了!再看其文,朗朗道:旅游很开心也很累,回来写作文更累!
“这是作文?”我奇道。
“这是春秋笔法!”他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