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编译）

　　帕克·琼斯想要棵圣诞树。不是那种普通的圣诞树，而是有巨大树枝，能够让屋子充满松针香味的大冷杉树。树上面会缀满闪着银色光芒的冰锥和各色灯管，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帕克和母亲每月都要领取州里的救济款，也只能租住在河边的小破木屋里。“圣诞树不能吃。”当儿子再次提起它时，迪莉娅·琼斯回答：“所以别再拿这个来烦我了。”帕克不再提圣诞树了，但心里还是渴望着。同样，他也从没忘记过自己的父亲，他认为那个有一双大手的魁梧男人不像镇上的人说的那样。他从心里相信有一天父亲会再次出现，对他微笑。

　　大家都认为帕克的父亲和朋友马维尔晚上捕鱼时，喝醉酒掉进了南乔治亚河里。路易·马维尔鬼使神差地抓住了翻倒的小船，但是威尔玛·琼斯没有。葛弗镇的居民们都这么想。人们只在河上找到一个空的杰克·丹尼牌的威士忌酒瓶。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镇子上流行这样的笑话：那天晚上杰克·丹尼和两个酒鬼在船上。

　　四年前，帕克八岁。他依旧记得同学的嘲笑。“杰克·丹尼比你爸爸会游泳。”出事后，妈妈不得不干两份佣工来养家。帕克也打些零工，还跑腿和捉鱼去卖。他喜欢的钓点旁有棵大杨树。每当炎炎夏日，他凝望着褐色的河水，总不断地思忖着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圣诞节前一周有些冷，帕克甩下两个手杆，坐在河堤的茅草丛里，等鱼上钩。马维尔从河堤小路上看到了帕克。这个驼背的老男人想躲开。自从威尔玛失踪那晚，马维尔就没和男孩说过话了。实际上，他几乎成了一个隐士，大部分时间都呆着树林里，镇上人都很少看到他。帕克也装作没看到马维尔，他把脸扭到一边。他突然感到一股伴着愤怒的悲伤涌上心头。在帕克心里，始终认为马维尔对父亲的死负有一定责任。

　　去干活的路上，迪莉娅已经开始琢磨圣诞树的事了。她对昨天的话感到抱歉，看在上帝的份上，儿子该有一棵圣诞树。这会花去一些积蓄，但她还是愿意。

　　约翰逊夫人想要迪莉娅在平安夜加班收拾晚餐餐具。他们吃饭很早，迪莉娅回家也不会太晚。她会额外给莉迪亚5美元，再加10美元和一只火鸡当圣诞礼物。

　　六点，帕克在约翰逊夫人家后门外等妈妈。他都能闻到篮子里的火鸡香味了。“到家后，我们会到商店挑选你的圣诞树。现在它们应该半价了。”迪莉娅说。

　　当两人兴高采烈地走到自家门前时，笑容僵住了。坐在门口的，是苍老的马维尔。“指责我之前，我有话说。”马维尔站起来说，“我有东西给帕克。一件很久之前，他爸爸留给他的东西。”看着这个虚弱的男人，迪莉娅沉默了。四年的光阴，让他改变了很多，她都快认不出他了。“你在这不受欢迎，马维尔。”她冷冷地说，然而在心里她也为他感到难过。

　　“拜托了，妈妈。”帕克说，“那是爸爸留给我的。”“好吧。”迪莉娅回答，“你，马维尔，最好不要在平安夜耍我们。”

　　帕克感觉去小屋的十分钟很漫长。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被野藤和茅草覆盖着的小棚屋前。“你爸爸那天晚上没喝酒，”马维尔看着帕克说，“我想要告诉那些家伙，但没人相信。”帕克感觉妈妈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绷紧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声音颤抖地问。“我们位于河中央，”马维尔回答，“一阵风吹灭了煤油灯。威尔玛去点灯时，船撞上了什么，可能是沉没的树桩。船翻时漆黑一片，我抓住了船边，试着呼喊威尔玛，但是毫无回应。”

　　“酒瓶是怎么回事？”迪莉娅问。“那是船上盛水用的旧瓶子。”马维尔叹着气说。

　　“我就知道那不是真的。”帕克笑着，激动得难以自制。“去后面找找，”马维尔说，“会看到你爸爸留给你的。”帕克把食篮递给妈妈，照马维尔说的做了。小屋后院满是废品，到处是齐踝深的野草。一个破木野餐桌歪歪斜斜地摆着。院子正中，矗立着一棵完美的圣诞树，满布彩灯，于夜空中灼灼闪烁。

　　“你爸爸给你种的，帕克。”马维尔说。“他给它竖桩、浇水，让它长得又高又直。他说他无法给你太多，但他想给你一棵圣诞树。”

　　老人低下了头：“今早在河边看到你时，我知道是时候了。我早就该这么做，但我知道你们不想看到我。”“可你错了，”迪莉娅把餐篮放在了桌子上，“是时候吃圣诞晚餐了。”帕克·琼斯没有听到。这是圣诞前夜，他正仰望着一棵种在乔治亚丛林老棚屋后的大树。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全不在意，那个有着一双大手的高大男人，又一次微笑着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