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仿佛挨了一棍　

　　袁朴生愣在那里。半晌，骂道：放屁！你他娘的小日本，跟我大清国打仗？但他发觉，古子樱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陌生，完全换了一个人。好像面前站着的，不仅是一个陌生人，还可能是一个拔刀相刃的敌人。好像刚打完一仗的并不是清国和日本，而是他们两个。而胜利者恰恰是古子樱！袁朴生开始奇怪自己了，国家打仗，跟他一个草根艺人有什么关系。若是在古蜀街窑场，他会挂心这些吗？就是皇帝改朝换代，跟他手里的紫砂壶也没有关系啊。还不是该喝时喝，该吃时吃，该干活时干活啊！同样，这一切跟古子樱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啊，他又不是议员，更不是皇宫大臣，突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更加不妙。每天都有日本跟清国打仗的战报。好像这仗一旦开打，就停不下来了。三岛家族的餐桌上，连一罐热汤都喝不安稳了。老三岛这些天血压有些高，他的情绪没有古子樱那么激昂，他非常担心日本会战败。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清国总是强大的，而日本，人少国小，肯定会吃亏的。当着袁朴生的面，他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袁朴生心里有谱，在他心目中，小日本怎么可以跟大清国打仗呢？这不是找死吗？便说，我一个手艺人，不懂官老爷们的事。不过我想，大清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吧！可是古子樱对于打败清国，几乎不持任何怀疑。他直截了当地告诉袁朴生，这一仗，清国必败，日本必胜。袁朴生顶真起来，虎下脸，要古子樱把这话收回去。古子樱开了一坛高度清酒，斟了满满两碗，说，师傅，先喝下这碗酒，我俩再说话。

　　之前古子樱在家里喝酒，总是用一种陶瓷小杯，一口口地细斟慢酌。袁朴生知道，古子樱是在挑衅他，便说，好啊，来吧！抓过酒碗，一古脑儿喝了下去。顿时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一条线似的往下直蹿。不一会儿，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点着，灼烫的火苗像是要从鼻孔里钻出来。不过一盏茶工夫，两个人你一碗我一碗的，一坛酒便见底了。袁朴生的脸越喝越红，古子樱的脸却越喝越白。他叫来美智子，要她再搬一坛酒来。美智子看着他俩的脸，连连摇头说，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喝酒的，求求你们，不要再喝了！古子樱喝道，多嘴！不怕我打断你的腿！美智子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看了袁朴生一眼，泪水便挂下来，喏喏地转身去搬酒了。

　　扔下酒碗，眼睛血红的古子樱终于开口了：师傅，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日本必胜吧。我们的天皇陛下为了把钱省下来建造海军，每天只吃一顿饭！那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啊！而你们清国的慈禧太后呢，据说一顿饭要吃100多道菜，耗费几百两银子，那一日三餐，得吃掉多少钱啊？袁朴生仿佛挨了一棍。沉住气，他把酒碗稳稳地往桌上一搁，说：你日本天皇可以跟我大清的皇太后比吗？大清国遍地黄金，皇太后就是每天吃掉一座金山，也吃不穷大清的江山，你日本有吗？别说你天皇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是每天只喝一碗汤，也赶不上我大清！古子樱咬着牙说，好好，战争会告诉我们一切的。很抱歉师傅，今天的战报说，大清的北洋水师，又有两艘军舰被我们击沉了！说着，古子樱把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放在袁朴生面前。

　　清国朝野腐败，舰力落后，大日本海军首战必胜

　　明治22年4月，荒尾精向日本参谋本部递交了第一份重要成果：有关清国大势的分析报告——《复命书》。该报告认为，“清国上下腐败已达极点，纲纪松弛，官吏逞私，祖宗基业殆尽倾颓”。而日清两国长期“唇齿相保、辅车相依”，在列强虎视眈眈下，清国一旦不保，日本势将进退维谷。因此，清国之忧即日本之忧也，日本要先发制人。而清国已经走向全民腐败，而不只是官场腐败，我大日本帝国必须先打败清国、改造清国，才能带领清国对抗西方。清国的年财政收入仅有9074万两银子外加523万石米，以清国之大，这是很不般配的。据实际调查，清国民间的实际税赋是此表面收入额之4倍，而且此类定额以外之收入，一钱不入国库，均为地方官吏所私有。清国历来贿赂之风盛行，地方官肆意刮削民众膏血，逞其私欲。其腐败的基因遗传自明末，全民丧失信仰，社会风气江河日下，人心腐败已达极点，虽然有过康乾年间的短暂改革，但并未坚持下来，政府将本应建立“至善”人心的精力消耗在了“形而下之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