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烧菜,喜欢放点切碎的香葱。肉糜豆腐上撒一些葱花,不仅色彩好看,而且肉也变得特别香。蒸鱼啊,肉饼蒸蛋啊,小馄饨啊,摊面饼啊,主妇们做这些家常菜的时候,随手撒上那么一点葱花,整个菜肴就变得鲜美起来。
我也是香葱的爱好者。我很小的时候,是外婆带大的,她最拿手的菜就是香葱烤大排。浓油赤酱的大排,捂在香葱里,香葱是刚起油锅时去了根后整把先放下去的,经过油炸,有一点点脆,更多的是香。那时候,吃这道香葱烤大排的菜,我总是挑葱吃,阿姨舅舅们都笑我:“肉的供应那么紧张,小孩子居然吃葱不吃肉,真是戆!”记得有一次,外婆给我2角钱,差我去买香葱,卖菜的阿姨给了我一把。我想烤大排里的香葱那么好吃,这一把怎么够呢?突然想起刚拿的压岁钱,于是折返上楼拿了几元钱,又买了更多的葱。一边拿回家一边还特得意,想着晚上饕餮一顿葱,还等着外婆表扬呢。哪里想到,外婆看到那么多葱,马上就着急了,她叫来我妈妈说:“小朋友钱不当钱啊,买了那么多的葱。”妈妈也着急,数落了我好久,又去菜场把葱给退了。当时委屈的我怎会知道,在上世纪70年代初,即便是几元钱也可以买很多东西啊。
打那以后,每次帮外婆买葱,我便小心翼翼起来。早上用热水瓶打豆浆,顺便买几根香葱,外婆会自己切好榨菜,用油和香葱花拌一下,将它们和碎油条放在一起冲进豆浆。洗葱时,我也不舍得将根扔掉,把他们放到小盆里,或者鸡蛋壳里,让它们再生长。对于小小的我来说,葱是美味,也很珍贵。
快40年过去了。成家立业后,自己买菜做饭,我一直保留着撒葱花的习惯。烧菜时少了香葱,就会觉得少了重要的东西,吃起来也不够美味。有年去英国留学,偶然在超市里看到了香葱,我那个开心劲啊,赶紧买回来,第二天早上为全班20几个同学每人做了葱油饼。远在他乡,因为有葱,就有了家乡的味道。
现在主妇们去小菜场里买一些菜,熟悉的摊主经常会送一把葱。即便小菜场的葱送完了,到超市也可以买到一大把一大把的葱。现在的几元钱真的没以前那么重要了,可是,我仍旧经常会仔细地把香葱的根留下来,种到自家院子里。尽管割下来吃的机会不多,但是,这种习惯,和烧菜少不了葱花一样,是儿时记忆的延续,并且早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