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敬老院里飘起了哀乐声。
一位老人去世了,身旁没有一个亲属,但在去殡仪馆火化的路上,突然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将汽车拦住了。
老人叫阿根,过去在这苏南地主梁家当长工。老人是孤儿,来当长工时二十岁,梁四十多岁。梁较开明,因患肺痨一直未娶,后来为了“冲喜”,找了读过私塾的十九岁的翠英作妻。没有违拗父母之命的翠英成为梁家的韵致。梁很想有个儿子,但因身体原因,婚后数年妻子未孕。翠英是个善良、贤慧的农村姑娘,小时候与阿根青梅竹马,今见阿根干活勤快,人又本分,对他颇有好感,予以照应。梁家的浴室是个小房间,往日都由一个女仆管理。但有一天女仆高烧病了,阿根在村边小河里挑了一担清凌凌的水倒进浴锅,用稻草烧热,又将生好火的煤球炉拎到浴室以提高室内温度,尔后告诉还在打麻将的翠英后,就离开了。谁知翠英手气不好,输了想翻本,多打了几圈,直至下水洗浴时才发现水凉了点,就喊女仆来加温。喊了几声,没有回音,这才想起女仆有病,便喊阿根。老实巴交的阿根没法,腼腆地在浴锅下添了点稻草后,说了声“我走了”,被翠英喊住,说天忒冷,叫将煤球炉移一移,离浴锅近一些。阿根低着头拎煤球炉,心一慌,被一张放衣服的靠背椅绊倒了,煤球炉也跌倒了。翠英歉意地说:“勿碍。你走吧。” 阿根匆匆将煤球炉摆弄好后,红着脸走了。以后,阿根总是躲着她。但翠英想子心切,很想有个儿子给病中的梁以安慰。一天,梁进城看病,翠英和阿根好上后,怀孕了。翠英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是阿根的血脉,是嫁接于梁家大树上的新绿;喜的是,这是她与阿根羞涩的真爱,终身的谜底。阿根为了不给梁家带来麻烦,偷偷离开了,到城里学了木匠手艺,以后与翠英再也没有联系,终身未婚。翠英梦中枕巾湿。梁病重去世后,翠英再未改嫁,沉浸于寂寥。后来,儿孙等皆去国外,剩下自己孤苦伶仃一人,又想念起了阿根。经多方打听,方知阿根下落……
追悼会上,这位头发灰白的翠英哭了,她那令人动容的悼辞,只有一句话:“阿根,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