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难免要传话。受人之托,正确无误地传话,这是带信,属尽义务之举。无人托你,你却主动传话,情况就较复杂。历史上有两类传话人,他们完全不同的传话,结果大相径庭。
负荆请罪的典故家喻户晓,蔺相如忍辱负重的高风亮节和廉颇勇于改过的美德千古传诵,但千百年来,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在将相和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的一个传话人。尽管司马迁在写《史记》时根本没有写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更不用说交代此人姓甚名谁了;但必定有这样一个传话人,而且他实实在在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试想一下:蔺相如向门客解释他避让廉颇的原因:“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两虎相争,其势不惧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此时廉颇并不在场,古代也没有窃听器可安放,蔺相如的这番话他怎么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以肯定,有好心人把这段感人肺腑的话原原本本地传给了廉颇。他为什么要传这段话?那必定是规劝这位老革命别再争个人地位的高下了:你看看相如,这位后起之秀是多么宽宏大量,你作为老前辈,还好意思争?难道不脸红?此传话人跟将相双方肯定都熟悉,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绝非引车卖浆者流,我等小小老百姓是要传也传不了这段话的。
将相和这段千载佳话,三人缺一不可,但人们只把赞誉送给蔺廉两位,而忘了穿针引线、默默奉献的传话人,显然有失公允。
同样是在《史记》里,司马迁还写了另一个传话人,作者同样没有交代此人的尊姓大名,甚至同样没有写此人的出场:楚怀王不听屈原的劝阻,在其小儿子子兰的怂恿下,贸然应邀赴秦国与秦王会谈。结果不出屈原所料,怀王一入秦国即被扣留,最后客死他乡。顷襄王即位后却任用犯了大错的子兰为令尹(最高长官)。屈原由此一再表达了对祸国殃民的子兰的痛恨。“子兰闻之大怒”,便唆使人在顷襄王面前说屈原的坏话。顷襄王一怒而把屈原再次流放到南方荒蛮之地。忧国忧民的诗人报国无门,最后在偏远的流放地选择了自溺。
屈原骂子兰,子兰并无顺风耳,何以能听到?当然是“热心人”传过去的。平心而论,这个可恶的传话人所传之话基本属实,他的本意可能只是想拍领导的马屁,把传话作为对领导的献礼,当作升官晋级的阶梯,未必就想置屈原于死地,但客观上,他也是酿制大悲剧、将屈原推向汨罗江的凶手之一。
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历来是小人之为,这些人居心叵测,所传之话或移花接木,或添油加酱,或无中生有,用不实之词挑起事端,中伤他人,制造混乱,为君子不屑。这样的小人生活中只是一小撮,更多见到的情况是:一些人所传之话与事实吻合或基本相符,但对此也应作具体分析,不宜一概肯定,关键要看传什么、怎么传。传的内容不同,传的方法不同,结果也就有天壤之别:有的传话功莫大焉,将相和中的传话就是这样;有的传话后果严重,把屈原推向汨罗江的那番传话即是如此。有些人本无恶意,就是以传话为乐,东家长西家短,从不考虑这样传话有无后果。须知:一句话可以使人笑,一句话也可以使人跳,说话是如此,传话也是如此。传话,要本着有利于大局的愿望,要传既有事实依据又有利于团结的话,而绝不能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传不利于团结的话,即使所传之话跟事实差不离。
传话,可要三思而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