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秋潮天下闻名,尤其是月半之时。
登上占鳌塔,望尽天涯,不见东海潮。唯有滔滔钱江水,依旧向东流。乌金穿云,阴翳处,潮色重浊;着阳处,浮光跃金。远处,云气弥漫,把惊天动地的东海都屏蔽了。我们等着潮水东来,而东流的江水在阳光照射下,粼粼戏金,不辨流向,让人几回误认是东海大潮的暗探,先行孤军深入,已到占鳌塔下。江水的鳞波一层一层,仿佛是水皮,我们想象潮水来时,也许就像千层饼一样,层层叠高,扑向两岸。可是,这东流的江水却一直没有回头的意思。
也就在大家缓下劲来的一刹那,忽然有人喊:潮来了,潮来了!但见水天一线处,一道银亮的光线,冉冉东来,渐渐增粗,依稀可见线如麻花,似在翻滚,贴着潮头,白光跳跃。这时,隐隐的雷声也随之而来,低沉而雄浑,仿佛有无数机器在轰鸣。潮水越来越近,潮头犹如大爆炸之后扑面而来的气浪,汹涌奔腾,没有谁能阻挡。那是一种天地间的伟力,任何东西都会倒在它的脚下,被它无情吞噬。在这样的“破坏力”面前,江水自动停流,江面的一切自动肃静回避,就像人傻掉了一样,只等着被它主宰。而潮水愤怒于江岸的束缚,掀起连天巨浪,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浪头打在犬牙参差的堤岸上,化成万点碎银。站在高处的人们,无不惊叫。就在人们惊魂未定的那一刻,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以齐头并进的姿态,冲过你面前,连斜眼都不睬你一下,一路向前,不管不顾,把你甩在后面,把钱塘江踩在了脚下。你看着它无坚不摧,冲向西去,想追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回,被藐视了一回,再也不敢自高自大自以为是了。独有那占鳌塔,依然高高在上。在它眼里,那过去的大潮,不过是为钱塘江盖上了一条厚厚的被子罢了。
海宁潮就这样干净利落,一潮完成,绝不拖泥带水。潮水过后,大江仿佛一下子垫高了一米多,江水顿觉满了许多,极目远眺,但见“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似乎风也大了,世界更苍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