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一个小喇叭,村头一个大喇叭。这景象可以说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印象中,每个生产队的高音喇叭都架设在位置最高的电线杆或者杨树肩上,也只有这样的位置,才能把生产队通知开会、安排生产劳动、传达上级政策的声音传到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农忙时节,高音喇叭响个不停,调动安排劳力,指挥集体生产。
乡村广播每天按四个时间段准时播出:早晨六点到八点,中午十一点到十三点,下午十四点到十五点,晚上五点到八点半。那时,农村里没人戴手表,听到某个时段的广播声响,就大致知道什么时候出工,什么时候小孩放学,什么时候该回家做饭了。那时,广播就像今天的电视机和网络,离开了就心神不定,无所适从。
冬日,天一抹黑,村里人早早钻进了被窝,广播还在村子上空回荡,全国各地新闻联播、农业致富信息、戏曲歌曲……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劳作一天的疲惫慢慢地纾解,人不知不觉中沉入惬意的梦乡。
乡下孩子,就是听着乡村广播慢慢长大的。“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六点整!”准点报时就像一声号角,提醒起床、早饭、上学、出工的时间到了,村子顿时热闹开来。孩子们背上书包,拎着饭盒,沿着乡间小路往学校赶。
中午,最大的乐趣就是守候十二点半的“小说连播”。刘兰芳的《岳飞传》、《杨家将》、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单田芳的《隋唐演义》, 让再勤劳的农民放下挥舞的锄头,准时守在喇叭下侧耳倾听。听小说连播,是一种享受,每每拊掌,叫好不绝。一到关键的时候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总感意犹未尽,怅然若失。
有时,听得正入神,喇叭里传来敲麦克风的声音,“农民朋友们:永和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先发布一个通知:前两天发现稻田里有卷叶虫,请各位农民朋友注意防虫防害……” “受第九号台风边缘影响,今晚开始有大风暴雨,请大家做好防汛防涝工作……” 上级有了新精神要传达,就在喇叭里读一读,村里各小队干部要到村里去开会,就通过喇叭下通知,就连村民谁家有个要紧事,也赶到广播室来,求村里的播报员在喇叭上喊上几遍。还有与农事联系最密切的气象预报,以及收购稻麦、棉花、粮油等信息,都是农民非常乐意知道的信息。
乡村供电不大正常,而广播又离不了电。所以,“自发电”便成了每个乡镇广播放大站必添的设备。一间小木屋,一台柴油机。电一旦停下来,马快发动柴油机的绳子一拉,“突突突突——”广播便继续响起来了。
乡村广播一开始只是架在村头的高音喇叭,后来,家家户户门前屋檐下都安装了小喇叭。小喇叭是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外壳上镶嵌着一颗鲜艳的五角星,周身刷过油漆,喇叭的内部结构很简单。
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乡村广播是一个绕不开的珍贵记忆,它记录了那段流逝的岁月,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三十年过去了,曾经在村庄上空回荡的电波,早已是遥远的记忆了。不知多少次,梦中回到聆听广播的日子,这种思念啊,竟是那样的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