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有时是一种天意。人不想再见,天却让你重逢。
不久前,去北京游玩。京城之大,令我不敢枉动、处处小心。从天坛打出租车去大栅栏。司机是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人,戴着眼镜。挺高兴遇一准知识分子,想必会知书达理。与他一搭话,却严肃得没有表情。北京人的自傲与不屑都写在脸上。
他让我不要去大栅栏,去王府井多好。我没听他的。快到大栅栏时,他说,只能送到这儿了,前面无法拐弯,往前走500米就到。京城规矩多啊,我不敢问,为啥离这么远就不能拐了?小心翼翼,付钱再见。我知道,他是嫌大栅栏太近,赚钱不多,想引你去王府井,你不从,一外地客,500米走去吧。
第二天,在鸟巢,打车回酒店。车停开门,一看,我惊呆了:司机就是那位准知识分子。
北京之大,出租车之多,人流之汹涌,怎么会在这一刻,又见到这辆车、这个人?如果他不走这条街,如果我不在这街口,如果我再早一秒、晚一秒招手,如果他的眼睛稍微一偏斜,那就全然不会重逢。这样精准的巧合,该是由多少个偶然集中在一个点上了?无以言说,只谓天意!
他应该看出我来了,可能觉出,这冥冥之中的奇异,会是什么报应,便收起架子,脸上堆起了笑容,自傲换成了殷勤。他告诉我,自己是一个下岗的企业技术人员,生活颇为不易。知书达理的准知识分子,捏了方向盘,也知道哄骗外人。但是,他也确实感受到,这样犹如天意安排的重逢,不会是一种道德审判吧?看起来,他的内心有点不踏实。毕竟还曾经知书达理,比那些丧失良知的人,更知道内心被人轻视的滋味。他对我的哄骗,似乎已成他人格自审的一个证据。他的笑容一直陪我到酒店,让我心底生出对他经历的同情。
萍水相逢,告别分手,遁入人海,便无处可寻。因此,便可无德,便可无礼,便可撕掉人应有的“衣装”,让恶行发泄,乃至让兽性发飙。殊不知,上天有本事让行恶与受害者重逢,这种重逢,无异于让恶行者重新亮相,让其心受惊吓。因此无论人前人后,无论面对熟人生客,心善德、行自律,不仅是敬畏上天,也可使自己心生安逸。
人世间的重逢,有喜剧,也有那位司机与我的重逢。小心了!但愿那样的“重逢”不再发生。因为我相信,彼此都是有人格自审能力的,也都想使自己心生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