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家好吃的生煎店推荐,顿时馋得不行,熬了三天,还是叫上了表姐,从城市的边缘,班车、地铁加步行,辗转至市中心,排了半天队,坐在客堂里,吃上了不锈钢盆子里端来的生煎和锅贴,不同于某满大街都是的连锁店那种吃了一两个就想弃食的油腻,这家店,终于有七分似儿时美味的余韵。
那仿佛已经久远的年代,几乎每个石库门老城区街头,都有着不知名的好吃的生煎店,吆喝着上海话、像邻居一样亲切的老师傅豪气地揭开锅,高温逼出的面香肉香引动鼻端,焦香脆底与芝麻葱花吸住视线,它们共同构建了热气腾腾的肥白丰硕的生煎,也构建了人之大欲的最初动因——如《西西里美丽传说》中蜜桃般可人的莫妮卡·贝鲁奇,是每个少男少女心里不忘的悸动。
被珍而重之放在记忆的橱柜里,现今再也回不去了的,还有鸡鸭血汤——七八岁,住在文庙路,走到文庙路中华路路口,有一家新一村,晚上爸爸妈妈不高兴烧汤了,就派我端着一个大锅子,去那里打一角钱鸡鸭血汤,说说好话唠唠家常,那里的师傅总会尽心尽力帮着在汤锅里兜底捞一碗上来,满满的切得小小的鸡鸭血,还有中奖似的鸡胗、鸡肝、鸡肠,内容真诚而丰富,如彼时的情怀。
现在流行说“吃货”,与“馋痨坯”一样,都是把人生所有的情思辗转尽付与了一颗吃心,但想想时兴的“吃货”和古老的“馋痨坯”之间细微区别,大概在于“吃货”追求吃食的量大而质优,而“馋痨坯”,真正有着骨子里对“吃”的那种随时随地兴起的熊熊燃烧的欲望。
把筷子当杀器与我大抢生煎锅贴的表姐,在吃与吃的间歇,抽空回忆说:“你以为我们家的馋痨坯基因哪里来的?你忘记你外公我爷爷,当年为了想吃一盘正宗的龙井虾仁,硬是带我们坐火车去杭州的事儿了?”对了,那时候我们姐妹俩不耐烦跟妈妈辈们逛商场选衣服料子,最喜欢就是兜里揣着月票一左一右拉着外公的手,从三黄鸡到罗宋汤,满上海找各种好吃的;还有过年前,和表姐守在外婆身边,一个小火炉,一个大圆勺,一人捧着调好的蛋羹,一人端着手工剁好的肉馅,小心翼翼不敢喘气看外婆煎出一个个香喷喷的蛋饺,那手势纯熟像太极推手的画面,深深印在小小女孩的脑海里,而那滋味,又怎是如今超市里卖的成品及得上的?还有姨妈的红烧划水、舅舅的熏鱼和四喜烤麸、妈妈的田螺塞肉、爸爸的响油鳝丝和卤牛肉……代代相传着对美食的热情与钻营,和无论生活多艰辛困苦都要想方设法“吃顿好的”的信念。
唉,一家门馋痨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