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年糕是农家人迎年的一件大事、喜事。
年糕吉祥寓意的后面是一道道讲究的工序,像一出大戏,有酝酿、有发展、有高潮、有尾声。将收获不久的新鲜晚米入缸浸上十余天,这是酝酿阶段;把浸好的糕米淘洗干净、轧成糕粉,是发展阶段;而接下去的入甑蒸熟、搡打年糕、搓揉成形就是高潮阶段了;最后的晾干、冬水储存则是尾声阶段。无疑,做年糕的看点全在高潮部分。到这天,几户相约一起做年糕的人家,早早地吃好夜饭,在宽敞的堂屋,或是大家台门,大灶、三芯煤炉、甑笼、石捣臼、木碓、板桌、印糕板、糕粉、柴草煤球等工具物件准备就绪,依次排开,各就其位。临时支起的大瓦数电灯格外明亮,照得乡下人的脸庞红扑扑地闪着亮光,平添了一份喜气。“年糕大赛”在众人忙碌的身影和欢笑声中,热腾腾地拉开了帷幕。
率先出场的是“擂台赛”。当一笼蒸好的糕花倒入石臼,那个美呀!恰似盛开了一朵丰腴硕大的雪莲花,洁白,松茸,散发着清香,升腾着“云雾”。搡年糕体现的表演魅力,吸引人们在外面围了一个圈。搡年糕的搭档大多是一对中年男子,举碓的壮实,捋碓头的灵巧。举碓的呈丁字步站立,猛然落碓,捋碓头的在小盆里蘸一下清水,轻捋一下碓头,又不失时机地将糕团的边缘推到中间。头刚偏开,木碓已落下。险哪!险是险,配合却是臻入佳境了。一对搡累了,新的一对紧跟着上场。赛的是谁的体力更持久,姿势更优美,手法更富观赏性。当捋碓头的在糕团上轻拍了两下子,像发出了一道密语,举碓的戛然停止了搡打。捏着一把汗的众人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发出称奇声、喝彩声。
接下去是“接力赛”。糕团搡得韧性十足,扔到一长溜清洗干净的板桌上,四周早已集结待命多时的男女老少,七手八脚地撕扯着,拉扯着,搓揉着。糕团要趁热做成年糕,这跟农忙时节的“三抢”一样,耽搁不得。你递给我糕团,我搓成长条,他印成模型,有点像车间的流水线,一条龙作业。转眼之间,偌大的糕团魔术般地消失了。回荡的是大家高声而又透着亲切劲儿地互相招呼着,应答着。平时情谊好的,自然又增了一分;有点意见口角的,这会儿也都烟消云散了,乡下人将欢乐的心情、美好的愿望、浓浓的年味全都凝固进了眼前一块块雪白润滑的年糕中。
当然,最欢乐的要数孩子们,最忙碌的也要数孩子们了,这就是“外围赛”。一年等一回的“欢乐场”,孩子们岂能错过?彼此使出浑身解数——糕花出笼了,率先抓一把尝尝,香啊!糕团搡好了,抢先弄一块,学做猪啊,牛啊,鱼啊,乐啊!年糕做成了,又在晾摊的团箕里搭起了“年糕积木”,美啊!冷了,累了,就靠在灶前、炉前的柴草上暖暖身子、憩息一会。夜深了,还有一二户人家的年糕要做,大人催促孩子们快点上床睡觉去,可孩子们哪里肯听,头也不回地又钻进钻出疯玩去了。
“三赛”搡年糕,农家人在其中感受了迎年的欢乐、祥和、喜气,也把传承不绝的邻里之情凝结得更加幸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