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自幼聪明伶俐
傍晚,二都柳树铺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只有背衬着西天余晖的锯齿形小山顶上,还能看到松树和竹子郁郁葱葱。祖孙二人来到泉坝旁边一块空地,孙子跟着爷爷一招一式练起武来。正练着,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祖孙俩一齐扭头去看。沿着狭长谷地,—匹枣红马飞快地奔驰,腾起一片黄色烟尘。乱纷纷的鬃毛迎风飞舞,不一会儿便来到跟前。
从马背上下来的是个中年妇女。她的脸是饱经风霜的,额发是湿的,颊上满是灰尘。她的穿戴也很奇特:黑衣黑裤,袖口裤管都紧紧扎着,身后一块红色霞帔,软底靴套着裤腿,十分精悍。远远一看,不像个女的。
她看见了爷爷,就整一整汗湿的头发,翻身下马。福哥扑过去,亲热地喊着:“二奶奶!”
其实,她不是福哥的亲奶奶。亲奶奶死后,过了几年,爷爷又和一个在自己部队当过兵的四川籍女子结了婚。这个继祖母本姓熊,嫁后按当地习俗改姓刘。她没生过儿女,但对儿孙视若亲生,孩子们对她也很尊重、敬爱。她原是祖父军中一个骑士,性格豪爽,武功精良,人称“侠女”。她跟着爷爷来到陈家,成了孩子们的武术教练。
她轻轻一举,便把福哥放在马鞍上,说道:“抓紧缰绳!”福哥骑在马上,喜不自胜,不由得腿肚子一夹,小马便奔跑起来。它时而竖起前身,时而左右摇晃,或者把头扎入前腿间。可把福哥吓坏了。他先是脸红了一阵,心口怦怦乱跳。但他牢牢抓住缰绳,像猴子一样,紧贴在马背上。桀骜的枣红马不知是累了,还是驯服了,跑了几圈之后,放慢了步子。福哥高兴地直起身子。“好样的!”爷爷笑眯了眼,“长大能降服千军万马!”
“福哥,下来吧,该练跟斗了!”二奶奶把马拉住。它的鼻孔张得老大,打着响鼻。当二奶奶靠近它时,虽然又惊跳了一下,但很快和顺地垂下头。二奶奶把福哥抱下来。二奶奶从马鞍子抽出一根柳木棍子,喊着:“福哥,来!”福哥按着二奶奶喊出的口令,在平地上打着巴子。二奶奶不时把木棍伸到福哥腰杆下,顺势托着。福哥便一个跟斗接着一个跟斗,风车似的骨碌碌转……
庶康长大以后,进了湘乡一带有名的东山学堂。毛泽东也曾在这个学校读过书。庶康生性活泼,自幼聪明伶俐。他除继承了长辈们勤劳俭朴的品格外,还爱吹拉弹唱,更着迷于祖父的征战生涯。他常常依偎在祖父的身旁,抚摸着他累累伤痕,每一个伤疤都有一个征战故事。
湘江一带是将帅丛生之地,湘军头目曾国藩即是湘乡人士,更有黄兴、蔡锷诸将。而这里又不乏维新之人,诸如梁启超、谭嗣同等。于是,在庶康幼小的心灵里,耸起两座高山。一座是爷爷,另一座是黄兴。他们是他心中的英雄豪杰。爷爷给了他尚武精神,黄兴则教会了他忧国忧民的朦胧意识。
他常常做着大将军的梦。他常常幻想着像黄兴那样,骑着高头大马冲出去。然而支持他的爷爷,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有一天终于倒下了。他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咳嗽一阵,喉咙里的痰便堵得他面皮发紫。庶康连忙过去用两个拳头在他背后捶,听到爷爷急促地呼吸着说:“咱家世世代代喝龙泉水……我也是盼子成龙……快出去习武从军打天下吧……”“爷爷,我懂。”爷爷渐渐安静下来,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
眼看着爷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全家人都忙碌起来。母亲忙着在灶膛熬粥。二奶奶端着小碗粥,坐在爷爷身边,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爷爷喝不了两口,就得歇一歇。庶康也在屋里忙来忙去。父亲忽然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跟自己到横堂屋去。
庶康又闻到父亲身上那股难闻的旱烟味儿。父亲拧了一锅烟,叼在嘴边,脸上比平日和气得多。他指指八仙桌上摊开的一个包袱,说:“我从集上给你买了件羊皮袍子,天凉了,你穿上试试。”庶康望了一眼包袱,没动弹。他猜想父亲不会因一件皮袍子在这里久坐,一定会有更重要的事。“我跟你说件事。”果然,父亲开口了。“你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庶康默默地听着。“庶康,我要告诉你,我给你订了一门亲。女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