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上海在下很大的雨。我跟佩佩姐（郑佩佩）通微信，约来约去居然约了吃早餐。从来没有和人约早餐的经验。吃什么好呢？佩佩姐说：“我是上海人，就想吃上海的油条豆浆粢饭糕。”弄得我很紧张。这些东西听着熟悉，但在我这种10点后起床的人的世界里是很少出现的。问了好几个朋友。大家的感觉类似，看来我的朋友也都是晚起一族。明明很熟悉的东西，想找它时，它要和你捉个迷藏。但其实都是我们把事情复杂化了。最后发现我家小区门口就有早点摊档卖这些东西。天天都有，只是九点就收摊我从没注意到过。终于，刮风下雨的早晨，我拎着一袋子上海早点出现在了佩佩姐下榻的酒店房间。

　　佩佩姐来上海是参加电影节。她带来的《轻轻摇晃》，男主角是出演了《007》《香水》《云图》的国际影星本·维肖。郑佩佩演出同志电影，我前一晚见到华晨宇时跟他说起，火星弟弟都张大嘴表示惊讶。但在佩佩姐看来同志不同志不是什么重点。她说：“我演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当儿子和儿媳妇的故事嘛。”很家常的一个理解。

　　其实见面这天佩佩姐身体有些不适。耳水不平，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也有晕船的感觉，颇有些吃力。我的印象里佩佩姐没有到70将至的年纪。因为她还在演武打片呢。然而明年的一月她就实岁七十了。她说：“我要在上海过这个生日。”

　　七十年的岁月风云、人事变迁，于这个国家，于上海，于她这个人，都是翻天覆地的。佩佩姐一直怀念上世纪50年代在上海度过的童年。“很美好的时代，人人都想为国家做点事，街上干干净净，每个人都很守规矩，上公车都排着队。”直到她离开时都还是这样。几十年不能回来的日子，她对上海的印象都是那样纯真美好。所以80年代第一次回来，发现已回不到那个离去时的童年上海，她是失望过的。但也不会多说什么。“有什么好说呢。就像你发现你的父母有些不好的地方。你心里清楚，但也不会跟外面多说什么。”

　　如今她在香港没有买房子，也不打算买房子。申请了补贴租房，就快搬进去了。不是没有钱买房，而是观念不一样了。豪门婚姻、美国生活、住大房子有司机接送……这些她都拥有过，镜花水月一场。岁月最后带给她的是四个孝顺又独立的子女，健康的身体，很多观众的认识和喜欢。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笑笑的。好也是笑笑的，不好也是笑笑的。

　　世间有对上海女人的片面理解，觉得上海女人就是吴侬软语的温柔一派。其实很多上海女人是强大的。像郑佩佩这般，行走江湖五十年。这种强大不是武打片里拿着兵器打打杀杀的威猛。而是世事洞明、通透豁达、无欲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