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研究生班毕业后,分配到报社,在要闻部当夜班编辑。头版编辑组共3人,人称“小舢板”。主编刘兄,家住静安区。还有夏兄,家住罗店。小三我,无房户,老婆带着儿子住娘家,系夫妻同城分居。
刘、夏均系学兄。夏兄平日也不回家,同我一起住在报社后门对过虎丘大楼楼顶宿舍。
那一天清晨下班时,夏兄对我说:“明天到我家玩,带上你老婆、孩子。”并把长途车怎么乘都告诉我。次日,同老婆、孩子在北站附近坐车去罗店。夏兄有一女、一子,儿子和我家儿子同年,两小子一下就玩到一起去了。他女儿帮外婆、妈妈做点家务。中午吃饭时,都是农村时令菜,非常可口。最后是一砂锅汤,外婆端着过来时,老远就闻到香气,像鸡汤,但更清香。打开锅盖,空气里马上氤氲着禽香。果然是鸡!而且不止一只,有3只之多。不过此鸡甚小,应该是童子鸡吧,但童子鸡没这么香呀!这时,夏兄揭开谜底:“这是鹌鹑汤呀!”大概炖了好几个小时吧,小小鹌鹑“胖”得跟小母鸡一样。顾不得礼仪,谢谢劳动了半天的伯母,迫不及待舀一勺进嘴,虽然很烫,却鲜得说不出话来,最妙是没有一滴油(那时我已开始发胖,非常忌油)。
之后一直想自己煮来喝,直到分到房子,有条件亲手烧饭做菜了,却买不到理想的鹌鹑。小贩帮你杀好,连皮带毛拉去。殊不知,没有皮此汤就不香了。也没一家餐馆卖鹌鹑汤。每见当老总、大厨的小朋友,说到我的苦恼,小朋友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前不久,小宁波林振和阿倪这哥俩在虹口区的瑞虹路上开了一家“牡丹亭”,从淀山湖觅到野生鱼虾,从苏州附近小镇买到土猪肉,又从宜兴想乐山庄找到土鸡、“山芋粉”(类似芝麻糊齿感又不大同的凉粉),加之象山海鲜,做出许多好菜,人气骤升。有一天,阿倪开车接我去吃中饭,说诚品书店上海店的运营总监Lucy也过来,让我去当陪客。我说,这陪客我愿当,因为Lucy为人很好。不过,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呢?阿倪说:“许多菜您都吃过,不过,有一个您想不到——那就是鹌鹑汤,吃吃看,不知您是否认可?”
阿倪的话犹如“千股涨停”对股民的刺激,尽管我从不炒股。赶紧稳定心神,以防喜极伤心。鹌鹑是一种斗鸟,《聊斋》里讲到某人买了几笼鹌鹑准备到大码头去卖的,哪知胡思乱想之际,到了餐厅。稀里糊涂吃之后,上了鹌鹑汤,已炖多时,清香扑鼻,一口入嘴,鲜极鲜极,连骨头都可嚼碎咽下。这是宜兴送来的。就是不如30多年前罗店吃到的那么浓。阿倪说,可以改进,下次少放点水,或者多放点鹌鹑。您老认可了,晚上就按盅供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