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音乐厅的MINI音乐节，已经举办了两届，兼具学术性和艺术性，其定位和水准颇获好评。今年的第三届，音乐节聚焦18世纪的“古典风格”——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请来的是乐坛室内乐名团——英国室内乐团，在他们录制的海量唱片中，古典风格的作品正是该团的强项，其中与巴伦勃依姆、莫里·佩拉西亚、内田光子合作的莫扎特钢琴协奏曲，备受赞誉，至今仍为乐迷们津津乐道。抱着极大的期待，我欣赏了他们的第一场——“奠基者，海顿”。

　　弗朗茨·约瑟夫·海顿，我们亲切地称他为“海顿老爸”，其音乐典雅、规整、幽默、闲适，平易近人。他高寿而又多产，有“交响曲之父”“弦乐四重奏之父”的美誉。这次英国室内乐团演奏了海顿的四个作品，曲目安排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比如第一曲海顿的歌剧《无人岛》序曲，就出人意料。众所周知，海顿在歌剧方面不如他的弟子莫扎特，虽然他也写过不少歌剧，但少人问津，直到近年来借着古乐兴起的风头，他的一些歌剧才渐有恢复上演的机会。虽然这次演奏的《无人岛》序曲才八分钟左右，但遒劲有力的节奏和戏剧性张力，还是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其实，海顿中晚期的交响曲中，已不乏如此这般，只不过我们一向轻视了他的歌剧。英国室内乐团的表现先声夺人，音色高度统一，步调一致，生机勃勃，干净利落。

　　但这个八分钟过后，我的欣赏就始终停留在理性的层面，难以进入感性的畅游。先说第二曲，海顿的《D大调大提琴协奏曲》，独奏大提琴的卡罗琳·戴尔，尽管曾是电影《她比烟花还寂寞》中大提琴独奏的原声演奏者，还是英国室内乐团的大提琴首席，还有其他一些不俗的名声，但当晚的演奏，她的音准、音色、音量、走句、表情等等，乏善可陈，甚至有勉为其难之感（有说她是一种接近古乐的演奏法）。加上她那套有些随意的大妈演出服装，如果不知她的履历，还以为是偶尔上台者。也许我高手听多了，耳朵有些挑剔。也许，乐团的首席不等于独奏家。下半场开始的海顿《G大调第三里拉琴协奏曲（长笛、双簧管）》，也碰到这样的问题。

　　从资料上看，里拉琴是一种古乐器，目前已经失传，现在如果演奏，一般都是以长笛或双簧管取代，也有用双长笛代替的。本场演奏是长笛和双簧管，演奏者也是英国室内乐团的成员。这二位独奏者与乐队的配合很默契，几段SOLO、包括与大提琴独奏的一唱一和，妙趣横生，有海顿味道，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四平八稳，不够“独”，不够即兴，不够趣味。曾听过多个室内乐团，仅就声部独奏者的水平，这次的英国室内乐团，未显“棋高一着”。

　　尽管如此，我对音乐会最后曲目：海顿的《G小调第83（母鸡）交响曲》，仍抱着希望。一部完整的交响曲，应该可以了解乐队的全貌。从第一乐章开始，他们的特色优势就很明显，就如他们演奏音乐会第一个曲目的表现。但随着乐曲的进行，乐队的走句越来越像步调一致的急行军，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缺少海顿式的典雅和闲适趣味。问题出在哪里呢？看着台上三十多位演奏家，一边演奏、一边眼睛紧盯着乐队首席斯蒂芬尼·冈利，但见她肢体动作猛烈迅捷，幅度很大，甚至有些夸张，因为她不仅仅是乐队首席，还担任指挥的角色——英国室内乐团是不设专职指挥的。一个三十多人的室内乐团，不设专职指挥，行得通吗？英国室内乐团以他们几十年的经历证明，是可以的。但如果有指挥，他们的表现是否会更好一些呢？至少从本场音乐会来看，完全是有这个可能的。现在他们做到的是整齐划一，如果有一位居高临下、便于表情达意的指挥，是否会有更丰富的细节和韵味呢？

　　正当我要索然离席时，乐队安可一曲布里顿的浪漫曲，纯弦乐的小品。这酒喝到最后，才终于品出了味道——乐队的松弛、自然、圆润、韵味，与前面的演奏简直是判若二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莫非，他们正式曲目的演奏，是为了追求所谓的海顿的风格？安可的小品，才是自由天性的展现、自己特色的发挥？果真如此，这就太耐人寻味了。现场听一位习过小提琴的乐迷朋友说，乐队弦乐在演奏时用的是“抛弓法”，意为接近古乐的演奏效果。而英国室内乐团用的是现代乐器，能达到这样的古乐效果吗？弄得不好，是否会适得其反？在此请教各位方家。

　　不知后两场的“古典风格”如何，且听高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