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应母校市西中学的邀请,参加校史的编写,我分工负责的是从解放到“反右”那几年。作为当年的学生,不少事记忆犹新,再加上访问师生,查阅档案,好些情况更清晰了。其中一项,即当年的师生关系,尤其引起我的思考,在教师节又要到来的时刻,说出来或许有些现实意义。
当年的学生都已进入耄耋之年,从他们离校这几十年与教师的联系来看,与他们关系最密切的,他们最尊敬爱戴的,倒未必是一些学识渊博的名师。一些当年跟大家打成一片,不仅授业解惑,而且温暖亲切地生活在一起的老师,更受到同学们的欢迎,有的还建立了几十年的师生情谊。这点我很有体会,像杨文鹃、胡冠璐、严信一等老师,不仅书教得好,还像对待子女一样关心着我们。他们的家,我们常去;严先生的书(大多是经典著作),都可以借去看;在他们那里搞活动,有时还能享受点心和佳肴呢,我与他们维系了几十年的情谊。难怪前几年马立达老师从西安到北京参加北京校友会的活动,宴席摆了十多桌,简直享受到首长和外宾的待遇,就因为他是位体育教研组长,每天带领全校同学早操和锻炼,谁都认识他,他也关心着每一个同学的健康。当年修来的“正果”,几十年后显现了,这在他,也是出乎意料的。
再联系自己几十年的教师生涯,对这一点的体会就更深了,那就是:作为教师,既要教书,更要育人。
一是育人要不分课堂与校门内外。通常的教学当然要搞好,这是前提。倘能在课外乃至校外还针对学生的兴趣爱好与聪明才智“开小灶”,辅导、切磋、探讨,情谊就又不同一般了。在市西时,严老师帮我们排戏,使我们终生难忘;复兴中学的朱健夫老师,也是通过戏剧活动,培养出祝希娟、曹雷、俞洛生等一批后来的著名话剧演员。而他自己,几经坎坷,一世清贫。追悼会上,这几位艺术家再三表述“师恩难忘”。理科的情况我不熟,但无论数理化还是计算机,这样的师生情都被传为佳话。它不同于当下的有偿补课,它不只是交换,更不是交易,是一种爱心的沟通。
二是育人要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复旦附中的刘云英老师,坚持自己擦黑板,数十年如一日。原因是“学生们在发育期,要少吸粉笔灰,我老太婆了,无所谓的……”只此一个镜头,就教导了学生该怎么做人。一次,师生聚会,一位同学特地带来一盘荷包蛋,要送给郑惠珍老师。原来当年他不舒服,别人上晚自习去了,郑老师却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有一个荷包蛋……郑老师早忘了,这位同学却会记住一辈子。这使我想到了我已故世十年的爱人杨墨秋老师当年的一件事。一次下班,她看见班上一个挺顽皮的男同学光着脊梁在操场上哭,原来刚才踢球时把汗衫弄丢了,校内外都找遍了,就是没影子。他不敢回家,父亲要是知道了,少不得一顿打。杨老师二话没说,领着他去商场买了一件,并陪他到家向家长作了解释,还特别强调不要打孩子。这事不算大,但这家人从此跟杨老师保持了一辈子的良好关系,逢年过节,已长大成人的小高总是来看望。直到现在,他们这批老同学在网上的群体还命名为“墨香秋韵”,以纪念杨老师,这是连我都十分羡慕与感动的。
是的,学问是教书的“本钱“,但它不是用来“将本求利”的,更不是拿来争取“利润最大化”的。要教书,更要育人,这是我们教师的责任所在,事业所在,也是幸福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