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青山关,是下午三点。先入住古堡,下了车,全身便裹在清新舒爽的空气里。这个古堡是四百年前原汁原味的驻兵城堡,幸运地保存至今,因此它呈现的是真实的古旧气象。不像如今的一些长城景点,看上去很巍峨,却并不让人有沧桑感。
进了门洞,眼前一派颓旧,房舍屋落甬路小巷俱为四百年前的物事,一切依旧,只是日精月华风剥雨蚀,使之蒙上了浓郁的古远气息。古堡里的建筑分成了多个小院落,木窗木门,不施油漆,颜色朽暗而意韵十足,用石头砌成半人高的院墙,好似山里人家模样,来客便入住在这些小院落里,每个小院落设一个好听的名字:核桃坊、北城根、东菜园、青磨坊、热土炕……我猜这些名字和院墙必为今人所加,意在增其趣味,只那房舍为原有,为当年的驻兵之所,房屋的位置和朝向高低起伏错落参差,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四点集合,大家一起去爬山。古堡的甬路边立着一个木牌,上面画个箭头,写着:去长城。顺着箭头在几个院落之间七拐八拐来到了古堡的墙根,顺着木梯上去,就登上了堡墙,放眼一望,周围群山环绕,而脚下的堡墙也就是长城,分别向两端延伸出去,远远地蜿蜒于群山之上,在长城上远近几处敌楼,有的在半山腰,有的在山峰上,而我们身边十几米处就是一个敌楼,当年有了敌情军兵们从古堡里蜂拥而上,以最短的时间冲上长城抵御敌兵。我们沿着长城向上走,城墙上满是荒草,只中间一条踩出的小路,很难走,但让你觉得这才是真的长城。走不远便有一处敌楼,仍是原貌,只是已经颓败,还能穿过,不宜久留。我们爬到第三处敌楼时,累得通身是汗气喘吁吁,望过去,见最远处的月亮楼高远得好似在云端里,遂决定回返。
回来不走原路,沿阶下了城墙,顺着长城脚下走,林木秀美曲径通幽,间或有野鸟栖于岩壁或树梢,人来,扇起翅膀飞走。回到古堡,见门洞前立一木牌,写明“青山关古城堡位于河北省迁西县境内,建成于明万历二年(1574年),城墙高一丈四尺,长一百六十六丈九尺。城堡内设有署衙、营房、驿站、马房、兵器库等设施,还建有钱庄、酒肆、寺庙和民居院落,当年驻兵一千人。”
我在城堡里随便转转,果然看到几处建筑的门楣上写着钱庄、酒店等匾额,还有一处小院写着:把总署。把总为七品武官,相当于如今的团长。遥想当年的边关生活,一千名官兵驻于城堡之内,每日里吃饭出操,晚间喝酒赌钱(有酒肆钱庄),还可给父母妻儿写写家书(有驿站),有时还可以搞搞军地恋(有民居),日子热热闹闹过得不错,一旦军情紧急外敌入侵,则冲上长城为国捐躯。
太阳落山了,气温陡降,去城堡外的饭店吃过晚饭回来时天已全黑。回房间里加了衣裳,十月中旬的天气,穿上保暖裤和毛衣,仍然是冷。我走出房间,院落里不见一个人,大家都躲在房间里避寒。在城堡里踱了一圈,路灯昏暗,四周幽静,不由得让人发远古之幽思。我在散落曲折的房舍小巷里随意走动,又来到白天登城墙的木梯前,摸索着沿木梯爬上城墙,城墙上没有光亮,黑魆魆一片,走几步,寻一处平坦所在站脚,稳住了身子,这才抬眼远望,见环绕周围的峰峦的黛影干净清澈,与白天看去的景色别有不同,比画镜之美犹有过之。月光分外皎洁清冷如洗,空气纯净得似可将人的身心净化,令人忘却世间烦恼,深感人生之美好。
到底是冷,从城墙上下来,复在古堡里踱步,欲说无语。想去敲一敲谁的门,一想人家已经休息了,于是作罢。只得回房睡觉,开了空调暖风,插上电热毯,躲进被窝里,渐觉浑身被温暖包裹,俗世的快感升上来,却忽然心里莫名地怅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