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我家便隔三差五要烧咸肉菜饭吃了。这时节新米应市了,白糯喷香;青菜经霜打后一烧就酥,而且口味趋甜;还有,便是咸肉和香肠都上市了,三者“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窃以为新米咸肉菜饭是冬月里最平民化的美味!
如今烧一顿新米咸肉菜饭非但不奢侈,还属于简约“做人家”呢,有饭有菜、亦荤亦素,再来一碗百叶包面筋塞肉煲,可是最实惠最可口的冬令主餐啦。但如若放在从前岁月,光烧一镬新米咸肉菜饭就算得上极大的改善伙食之举哩。
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到冬天,我们兄弟姐妹就会盼望着嫁往太湖洞庭西山岛的姑妈回娘家省亲,因为姑妈回到娘家就意味着会带来一阵阵的暖意——会给她的侄儿侄女们带来御寒的衣物,会为娘家烧上几餐新米咸肉菜饭,让娘家的老小都享受下腊月最惹人喜爱的美味。那时节,我父亲、伯父和叔父都没甚出息, 三房兄弟聚居在一起,要抚养十几个子女和家眷,加上要赡养祖母和祖母的婆婆,真像“雨天的稻草——负担重”啊,因此平常日子的伙食难得见着荤腥。比方说冬天吧,按说白菜烂糊肉丝算得寻常,可母亲当家,这道菜中只见白菜,不见肉丝,至多兑点儿猪油渣让孩子们兴高采烈啦。
左盼右盼的,终于把姑妈盼来了。但在烧咸肉菜饭问题上有时姑妈和母亲意见会相左,母亲说,把咸肉切得细小点儿,一顿就能分作两顿吃啦;姑妈则坚持要把咸肉切成至少骨牌样大小,要不然真的只管嵌牙缝啦,还叫什么咸肉菜饭?我们一旁都拥护姑妈的建议,于是母亲只能妥协。于是姑妈亲自操作,把一大镬新米咸肉菜饭风风光光打理了出来。记得初时家里是用三眼砖灶烧饭的,姑妈掌控火候,待饭镬烧好后,她要多来几把文火让饭米醒透、并结上一层薄脆的饭滞(锅巴)饭就显得更香。
终于,饭烧好了,镬盖打开,满屋涌动着香糯鲜味,涌动着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