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金山的张洁明君,我多年前便认识他。他的从容朴实的谈吐,和一点就通的机敏,是洁明留给我的最初印象。当时我就想,这类并不多见的全无时下习气的年轻人,难说不正是一块做传统艺术的绝好料儿呢。
后来渐渐接触之下,待彼此熟悉了,才更多地了解了洁明和相关他的一些创作状况。
洁明喜好书法始于少年时期,初蒙松江名家刘兆麟先生,积累有年之后,转师沪上大书家王伟平,如是在业师的悉心点教之下,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不怠。
早些年,洁明基本崇尚帖学一路,并且一度专攻“二王”。他的同道好友盛蓝军告诉我,为写字,洁明辞去了原本在地方医院的不错工作,而后自己打点了一个广告公司,为的也是能够积攒资金和多腾出时间来写字。再后来,连广告公司的诸多事务也无心顾及了,为的还是为一门心思写字。近些年,洁明的这种一如既往如入魔道般地没日没夜地创作状态,终于把字写出了名堂,那可真是成如容易却艰辛。
前不久,洁明曾交给我一份他自新世纪以来的“成绩报告单”,读来的确让人瞠目。我做了一个约略的统计,在2000年之后的这十五年间,洁明光入选的类如“全国第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全国行草名家展”、“全国第三届行草展”、“第十一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等重大全国展事,便有二十余项;此外,他还荣获“‘淳化阁帖碑二王系列杯’全国书法大赛”、“第一届仓颉杯全国书法大赛”、“‘金山岭’长城杯全国书法展”和“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等诸多国家级奖项。正鉴于此,2013年,张洁明被上海书协授予“上海市十佳青年书法家”光荣称号,可谓名至实归。
我与洁明的业师王伟平兄相知数十年,他是单孝天先生的大弟子,单先生恰好我也熟悉得很。因此之故,我与洁明便不显陌生。再后来,除了书法,洁明还曾经向我出示过他所临摹的部分汉代官印,以及黄牧父一式的印章之作。这些印拓除了刀笔精准、气息安雅,尤其是那些看似细小如印稿的设计、印色的纯正,以及钤盖位置的沉稳周正,都让我暗生欢喜。之前,我压根儿不知道洁明还会刻印,并且已有如此基础。于是,我便直截了当地向伟平兄提出,让洁明跟我来一起刻印吧,我愿意带他。这样,张洁明便又成了我的所谓弟子。
说来可笑,我的表现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压抑不住的时时唯恐与优秀学子失之交臂的莫名冲动,细想起来,终不该会是件损人利己的事吧,然而即便这样,间尔却还会引来某某好为人师的偏见甚至误解。但我的这般习性,怕是越来越难能改变。
眼下,整个文化艺术界的学艺拜师似已成社会风气,这当然是个好现象。学业上的四方求索和转益多师,本是青年人在学习过程中的常见之态,学习者只要动机纯正,为师者自是以诚相待竭尽所能。然而,所遇偏有个别急功好利者,借着体面拜师,脑子里却是另番营生。此类现象,看来古今都有。
洁明是幸运的。路径既正,用功且勤,加上禀赋不低,由此抵达理想艺术之境,便会成为可能。有道是,所谓成熟艺术创作,通常都有循序渐进厚积薄发的过程,此中自然还包括能够把艺术当作学问来做的不寻常之举。在此,且让我摘取出刘熙载在《艺概》中论及书写之妙时所说的“以笔为质、以墨为文”这八个字来,如果真能这样实践的话,那么对于张洁明来说,在他面前所展示的,想必是另外一番情景。
即将付梓的这一册包含张洁明心血所在的书法集子,虽说容量相当,但却未能同时显现出他的篆刻之作。当我问及他为何不把印章作品也一并附上的原因时,他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待把字写得更扎实些再说”的话。然而我坚持相信,凭着洁明多年以来由勤勉思辨而生的潜质所在,他在创作上的更上层楼,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本文为《循文问质——张洁明书法作品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