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最初几年,除了想家,知青最受不了的是肚子唱“空城计”。那年头伙食供应每餐几乎雷同:几个馒头或窝窝头,配上漂几滴油花的包心菜汤或土豆汤。有好事者编顺口溜形容:早上喝汤迎朝阳,中午喝汤懒洋洋,晚上喝汤泪汪汪!一天三顿“猴子敲锣,汤!汤!汤!”,从松花江一直喝到牡丹江……
当时,虽说知青每人每月定粮有50多斤,且还有女知青慷慨接济,但正值长身体,劳动量大,肚中油水又少,一到半夜很多知青会饿醒。于是,饥肠辘辘、前胸紧贴后背的男知青纷纷从被窝里钻出来,睡眼懵懂地拿起睡前洗过脚的铝盆,刷也不刷就倒上上海带来的大米,再切上几片咸肉一煮……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勺子,你一口我一勺地狼吞虎咽起来。感觉真是爽到扎根——天底下最美的美食非咸肉饭莫属。
可是从上海返回马场又能带多少大米和咸肉呢?用不了十天半月就“弹尽粮绝”了。幸亏我们几个上海知青已从农田班调到马厩当了“弼马温”。说来算是好差事,劳动强度比下大田轻松,个人时间支配灵活,同时还有意想不到的“福利”待遇。
马不食夜草不肥。十来个“弼马温”分白班和夜班,两班人“六进六出”。白班好过点,累了一天,晚餐后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嘎嘎山湖”很快能倒头入睡,只要不饿醒或许还一夜好梦呢。上夜班就辛苦了,晚上六点接班后须先给上百匹马喂几遍草料,然后休息到23时再开始喂马直至天亮。难熬的就是下半夜,看到眼前那么多马匹低头在槽里咔嚓、咔嚓,稀里哗啦地咀嚼得欢,“弼马温”们的肚子立马唱起“空城计”。
难忍之下终于“逼”出了吃“螃蟹”的勇士,有知青发现一种榨得很干的喂马的豆饼可以吃,如放在火上略烤一下,简直可以与压缩饼干媲美。一经发现并品尝后,喜得大家恨不得给发现者颁发诺贝尔充饥奖。近“槽”得饼。从此只要一感到饥饿来袭,我们就趁马匹咀嚼之际一人抓一把豆饼在草堆里来个“葛优躺”,津津有味分享豆饼时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自我调侃,有说:这应该算是“偷”的范畴;有辩驳称:这也是更好地为了革命事业。但大家都感觉心安理得,因为马料库里堆着几十麻袋,在上百匹马口中分食这点豆饼太微不足道了。
有意思的是,我们几个“弼马温”日后都长得身高马大,工作干劲特充沛,引得男知青羡慕、女知青青睐,还年年被评为马场的先进工作者呢。不言而喻,“弼马温”之职的“福利”——“偷”吃马料功不可没。
夏宁身